轉念間,師兄弟兩人已知交換之法。
既然領悟出一部上品仙法可得八千功勞,那麼要換取一部來,也是八千功勞。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著實公平得很。
徐子青和雲冽分頭行事,各自去到那一重殿裡,把先前欲擇而不能擇的許多仙法,又都挑了出來。
略數一數,徐子青處足有十二部,雲冽處,更有十四部之多。
雖仍舊未能將所見全數換來,但他兩個各自剩下的功勞,也都只有二三千之數了。
這花費,可是不小。
餘下那些典籍,徐、雲二人也不再多思,如今各自都選有二十多部仙法在手,也足夠他們參悟一段時日了。
至於日後若是還有所需……就只管再去仙人畫窟一行便是。
隨即,徐子青和雲冽分別開口,要換取仙法。
很快兩人手中令牌上光芒流轉,那功勞之數自動劃去,瞬時便把他二人變作了赤貧一般了。
兩人再不在此多留,只由徐子青折了紙鶴傳與呂寅,言道他們師兄弟已得了足夠好處,就要回宮閉關修煉後,也就轉身離去。
不多時,就去了青雲宮。
門前有八名女官,八位執事,都在相迎。
因著徐子青與雲冽乃是道侶,且都居於青雲宮中,故而那劍宮中,只安排兩位女官、兩位執事與若干仙僕收拾安排,其餘人等,都在青雲宮中隨侍。
此時,正是恭迎少宮主歸來。
徐子青吩咐那為首女官、為首執事:「爾等自去,若無傳喚,莫要相擾。」
女官與執事自然都是應命。
那執事詢問:「若有人來尋找少宮主,該當如何?」
徐子青略思忖,便道:「於宮中幽靜處辟出個素淨亭子,若有人來,引去那處招待。隨後,爾等前來報我就是。」
執事聞言,連忙說道:「小僕知道了。」
然後,徐子青攜了師兄,與其一同,前往內殿中去。
這副宮裡,內殿極是寬闊,也有修煉靜室。
女官早有安排,徐子青與雲冽所有乃是毗鄰,兩間靜室中有一座石牆相隔,然而這石牆卻非是死板,平日裡若無需閉關,只消心念轉動,那石牆大開,便也如同只有一間了。
如今師兄弟兩人進去靜室之內,石牆則並未隔斷的。
徐子青與雲冽相視一眼後,也無需多言,就各自分踞一處,坐了下來。
之後,兩人眉心仙印閃過一抹微芒,便分別修煉了。
徐子青微微一笑,並指點出,道一聲:「出來罷!」
他話音落後,仙印裡兩道光芒你前我後,又彷彿互相依傍,逕直落在了他前方地面之上,竟是一團黑白之光,一團烏濛濛之光。
而在這兩團光芒扭動一瞬後,就化作了兩個人形。
左手邊,那黑白之光所化,為一個看似七八歲的男童,唇白齒紅,生得玉雪可愛,眼珠轉動時,氣質十分靈動。
看起來,當真與尋常童兒無有半點不同,只在胸前掛了面灰撲撲的小鏡子,讓人能識得他的身份罷了。
那右手邊,則是個看似五六歲的女童,其肌膚白皙,面貌秀麗,純稚可人。她神態羞怯,與男童兩手相牽,半個身子稍稍側起,像是要躲在男童身後。
這女童與尋常幼女也極相似,唯獨是發呈總角,左黑右白,才顯得略有一些古怪。
無疑,男童即為輪迴萬滅鏡之鏡靈,而那女童,便是生死掌中兵的兵靈了。
他們之間的交情,彷彿也是頗好的。
徐子青見到,目光柔和。
此二人一個性子活潑,一個性子內斂,彼此互補,應他生死輪迴之道,他當要好生對待他們才是。
正這般想著,徐子青識海裡,又有躁動。
他不禁失笑,念頭轉動間,仙印之內,有迸出個血紅的影子來。
這影子落地,便是一株小小籐蔓,不過是冒出個尖兒,蔓身葉苞扭動起來,於徐子青看來,更是極為可愛。
它乃是徐子青本命之木,嗜血妖籐容瑾。
那兩個仙寶之靈見到容瑾出來,還未等它如何,兵靈已是被駭了一跳般,「刷」一下,徹底鑽到鏡靈身後去了。
鏡靈小臉一鼓,也未上前,卻是滿臉警惕之色。
那小小血籐見狀,本在扭動的身子,頓時暴漲。
剎那間,就有數十條細細的、丈餘長的籐蔓竄出,立刻把那兩個仙寶之靈,困在了中間。
旋即,血籐處,則發出細細嗓音:
「不聽、不聽話!不乖!」
「不乖就、就吃了!吃了你們!」
鏡靈聽得,眼露凶光,張口就要突出一團灰氣來。
那兵靈雖然還是有些駭怕羞赧,但她也把腦袋從一旁鑽出,小口一張,噴出了一團黑白之氣。
一瞬間,生生死死的意境、要拉人輪迴的意
境,全都湧現出來。
就在這靜室之內,竟似乎要生出無邊的幻覺,無邊的玄奧之意,把人元神意志,全都沉淪其中、再化為灰灰一般!
那血籐上,也是血光沖天。
這兩種意境全然不能將其影響——不,也並非是全無影響。
被那些氣息侵染之後,只要血籐沾上個一星半點,就會立刻枯黑、墜落,可是下一刻,又會生出更多的籐蔓,彌補先前破損。
短短幾個呼吸間,血籐都不知輪迴了多少次,枯榮了幾十回,可仍舊生長不息,一次一次,煥發新生……
徐子青默然。
才只是將他們放出罷了,居然稍不留意,雙方就如此廝打起來。
可真是、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心裡微微一歎後,徐子青喝道:「且都與我停手!」
他既為容瑾之主,也已煉化了鏡靈、兵靈,因此,他的話語,也是最為管用。
還不等他說得下一句,那兩方的較量,便已停下。
只是容瑾也好,鏡靈、兵靈也罷,統統有些不甘,還在對峙。
容瑾小小身子扭了扭,細細血籐全數收起,它自個縱身一躍,就落在了徐子青的手上。當下裡,它就將自個纏在他的指間,慢慢磨蹭,撒起嬌來。
「娘、娘親!」
「他們、他們不聽……」
「還、還打!打我!」
那言語裡,著實委屈得很。
容瑾不過幼兒意識,它此時只想著,娘親分明答應了它,要尋來乖巧夥伴,可為何新來的兩個,卻那般不喜愛它?
娘親這般喜愛它,娘親的仙寶,也當要喜愛它才是。
徐子青覺得有些好笑,便輕輕於它葉苞上叩了一叩:「分明是你先用籐蔓將人纏住,卻來先告狀麼?」
容瑾扭了扭身子:「它們、它們防……防我!」
徐子青禁不住笑出聲來,而後,怕容瑾生氣,才收斂笑意:「這卻的確是他們不對了。容瑾如此可愛,且為我幫了許多忙的,哪裡需要防備呢?」
容瑾連忙點了點葉苞:「娘親、說得對!容瑾……乖!」
徐子青以指腹又將他摸了一摸,笑道:「容瑾確是最為乖巧。」
容瑾才又歡喜起來。
而徐子青將容瑾這好一番的安撫,還站在一旁的兩個仙寶之靈,卻有些緊張。
鏡靈雖是孩童之貌,卻其實已經有了許多年歲,意識比起他那素來羞赧的兵靈鄰居,可是要完整得多了。
本來方纔他防備容瑾,是因著嗅到了它身上的無邊血煞之氣,只覺得有這般煞氣者,不知吞噬過多少血肉,乃是大凶極惡之物,十分危險……也是因此,叫他一時忘卻此物是從他那位新主人紫府裡躍出,只本能警惕起來。
兵靈性子單純,本能也覺得容瑾太過凶戾,又有鏡靈防備在先,她就立刻跟隨鏡靈行事了。
結果,容瑾本是想出來打個招呼,認一認將來的夥伴,卻突然給如此對待,哪裡能夠不怒?它雖是童稚,本性卻凶,一言不合,當然先要下手。
就引發了之後種種。
現下鏡靈回過神來,登時知道自己先前急躁了些,又見徐子青與容瑾那般親近,對其如此誘哄……他心裡怎能不忐忑呢?
這才剛剛認主,就恐怕先得罪了人,可怎麼是好?
於是,徐子青哄好了容瑾後,轉眸間,就見到了有些窘迫的鏡靈,與仍舊懵懵懂懂的兵靈,不禁又是一笑。
他以手招了招,笑道:「你兩個過來。」
鏡靈眨了眨眼,見這新主人並無暴怒之色,神情也很溫和,才牽著兵靈,小步小步,走了過去。
然後,他脆生生喚了句:「鏡靈見過主人!」
兵靈也眨了眨眼,往鏡靈處又蹭了蹭,聲如蚊蚋:「兵靈,兵靈見過主人……」
徐子青見他們如此,目光也更溫柔些:「容瑾雖脾氣不好,卻不是作惡之輩。它如今看似凶狠,其實那滿身煞氣,都是當年為護我而得……容瑾為我本命之木,你兩個則為伴我終身之仙寶,還需得好好相處才是。」說到此處,他聲音也更溫柔些,「還望汝等莫要以偏見對它,待到時日久長,你們自然便知道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