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微微一笑:「好罷,你幫我擋住。」
剎那間,容瑾越發歡喜活潑:「擋擋!擋住!」
這等意識剛一傳來,就有一道紅光自徐子青掌心驟然射出!
紅光落地,登時化作一根粗壯籐蔓,而這籐蔓一分為十,十化為百,密密麻麻地在他周圍紮下根來。
隨即籐蔓直竄而起,互相交錯,恰恰就在他的頭頂織成一張血網。
又是四道紫色電蛇急衝而下,正與血網相撞!
血網昂然而起,表面上蕩起一片雷光,可這雷光雖是強橫,卻不能穿透那一層血芒,有無數露出森森獠牙的葉苞被雷電打得粉碎,但血光攢動間,又有新的葉苞生成,而這新生成的葉苞更為強大、更為堅韌,再有雷電襲來時,也是不懼了。
徐子青俊的面容上,都被鍍上了一層薄薄血色。
他原本氣息最是醇厚清和,如今一襲青衣被那猙獰血籐圍繞,居然也不曾顯得邪異,反而只有一種奇特的美感。
這嗜血妖籐悍然護主,自又引得旁觀修士的驚詫之聲。
古往今來,從未有人能得到一株嗜血妖籐,縱使有幸馴服過其分支後裔者,卻從無能驅使主籐之輩。
更莫說,能得妖籐全情依賴,忠心耿耿。
這怎麼不叫人既羨且妒呢?
嗜血妖籐如今雖說也不過只有千餘歲,但因著有甲木、乙木之精促發養育,又在徐子青的小乾坤裡扎根多年,再有曾經的天地大劫,吞噬無數血肉,到現下,也勉強稱得上是成熟之體了。
只是意識上,尚且如同稚兒罷了。
成熟之體的嗜血妖籐,承接天雷不過只如尋常,這勉強成熟的妖籐,正可接受天雷淬煉,使其更進一步——如今的妖籐,吞噬渡劫、大乘修士十分輕易,可對於那有仙體的散仙,則是難以破開其仙體防護。
容瑾一定要出頭,不僅因著護主之故,也是明瞭那天雷淬體後,對它有絕大好處。徐子青任由容瑾出頭,非僅是因其一片誠心,也是期盼它有所進境。
渡劫之人,只有徹底經過天劫才能成仙,容瑾為他本命之木,自也要徹底經歷天劫,才可以最終能吞噬仙人!
在容瑾不斷地被劈成焦黑,又不斷復甦之際,第四重考驗便已過去。
果真如眾大能之猜測,這一回的考驗裡,足有六九雷劫。
第五重考驗,容瑾依舊強硬支撐,任憑天雷擊打,同樣很快渡劫。
第六重考驗,這容瑾復生不及焦黑得快,卻有徐子青微微一笑,身後陰陽魚大開,從中迸發出強勁青光,直射於容瑾身上!
有此加持之力,妖籐復又佔據上風,成功將這六九雷劫,都橫掃過去了。
再說雲冽,他也要渡那六九雷劫。
因他一心修煉劍道,也沒什麼其他花樣,但凡天雷劈下,他只以一道劍意護身,化為數道,分別與天雷撲殺,將其絞碎而已。
旁觀之人,只覺得他身上釋放的劍壓越來越是恐怖,那殺意越來越是冰冷,這才明白,這位白衣劍修,也確是將力量步步拔高了。
總算是,有個渡劫的模樣。
然而,待到第七重考驗時,這一對師兄弟,不約而同地,都站起身來。
同時,七道紫電悍然劈下!
「滋滋——辟啪!」
那電蛇流竄,遍空遊走,炸響聲幾乎傳至萬里之外!
天地之威浩浩蕩蕩,把週遭的空間,幾乎都要凝固起來。
所有人的眼裡,都只剩下了這幾道驚雷閃電。
那彷彿能將天地都打破的強大力量,當真是——可怖至極!
徐子青的神色,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輕鬆。
他心念一動,已然把容瑾收回體內。
渡劫渡劫,雖說容瑾為他神通根本,與他相依相存,但他的肉身,他的本事,仍舊要與那天劫相抗。
否則,終究成不得仙身。
先前的雷劫,皆是小道,徐子青心裡隱有所感,此時開始,方才是他真正的考驗!
這一霎,徐子青身後的太極陰陽魚,變得極其龐大,幾乎頂天立地,洞開一個世界之門。
而徐子青便立在這「世界之門」前,被那陰陽魚中煥發出來的不同光芒包裹,整個人,也彷彿披上了一件青色鎧甲,再不同平日裡那般溫潤可親。
旋即,他手臂一引。
登時有一顆極威嚴的龍頭,自「世界之門」裡冒出,擱在了徐子青的頭頸前。
徐子青微微一笑,道一聲:「去!」
下一瞬,一條千丈青龍自界門而出,身軀陡然上揚,一直衝向了那天雷方向!
七道電蛇,正中青龍!
千丈青龍發出一聲長吟,龍尾一甩,那所有電蛇,都被拍碎!
天雷的餘威激射而下,青龍卻並不阻攔,任其落在了徐子青的身上。
而徐子青深吸一口氣,雙拳齊出!
無數龍頭虛虛實實,都自拳中迸發,把那天雷
雷餘威,全都砸碎,竟未有半點遺漏。他那一張平日裡總是帶笑的面容,到此刻,也終是有了些許凝重模樣。
同時,上方的青龍,已然承接了第二波天雷。
同樣有七道紫雷,同樣威力駭人,同樣被抽碎了大半,之後落於下方。
徐子青毫不含糊,連番擊出,再度將天雷砸碎。
可他也察覺到,即便有木氣修復,他的手背、手指,也已然有了灼傷。
旁觀眾人,見他到底受了些傷,方才有些醒過神來。
只因此人先前渡劫太過輕易,分明是那天誅雷罰,卻是輕描淡寫,難免叫人覺得如墮夢裡。
可而今卻是不同,確是多出許多真切之感來。
徐子青的手指灼痛,但這些許灼痛,卻不能影響什麼。
不知為何,他心底反而生出一絲激切,看向那天雷時,眼中也有一分熱意。
他當要瞧上一瞧,這天劫到底如何厲害!
重重天雷,急速降臨。
千丈巨龍本是徐子青道之真意所化,乃神通匯聚而成,在那空中翱翔萬里,幾乎將半邊天幕,都遮蔽起來。
所有天雷經過它處,都要被削減大半,餘下那些,又被徐子青生生接住,全部半點遺漏之處。
漸漸地,徐子青這一雙手,全數都被灼傷佈滿,甚至有殷紅之血,汩汩流下。
然而在他心中,卻陡然生出一種痛快之情來!
天雷何懼?他無所畏懼!
與徐子青相熟者,也見到徐子青這般情狀。
丘訶老祖不由心憂道:「子青如今受傷了,此後可怎麼好?」
眾多萬木峰一脈弟子,也為這位師長擔憂不已。
因同為五陵中人,五陵山域刑域主與最初那些師兄等人,與丘訶老祖等早已很是親近,他們在乾元大世界修行多年,見聞廣闊,自比丘訶老祖等人來得明瞭。
於是,那刑域主便開口勸道:「如今子青這般舉動,乃是胸中一股熱血所致,要利用天雷淬煉自身之故。爾等莫看他平日裡溫和可親,但到底也是身經百戰,遇上如此機會,難免有些豪氣。但子青行事素來妥帖,也必不會做出不自量力之事,倒也不必過分憂心的。」
丘訶老祖等人聞言,雖是稍有寬懷,卻不能立時放下心來。
那刑域主又道:「如今這般天劫前所未見,子青在第七重考驗時方才受傷,可見他積累雄厚。之後不過只餘下了兩重考驗,想來他定是可以渡過的。」
丘訶老祖聽了,才又點了點頭,歎道:「只盼如此罷。」
其實,叫人掛懷者,又哪裡只是一個徐子青?
雲冽與徐子青一同渡劫,要受到的考驗,也是一般無二。
不過,雲冽站起身後,手中卻是出現了一柄黑金長劍。
此劍非是他的本命寶劍,儘管形態相若,卻實則為他劍意所化,如今他悍然而立,卻是直衝天雷,騰空而起。
一道凌厲的劍光,驟然劃過——「刷!」
七道紫電,齊齊斬斷,直往四面八方衝去。
但雲冽身形不停,突然間好似化作了無數道白影,而每一道白影,都在揮劍,而每一劍,都斬在一道還未消失的殘電之上。
那七道紫電,轉瞬即被無數白影化作了灰灰,再不能有絲毫餘威。
此時,那萬千白影復又化作了一位白衣劍修,他抬起眼,深黑的眼瞳中,倒映出的是第二輪天雷紫電!
然後,再有無數白影,分化而出!
雲冽不疾不徐,不緊不慢,他只是揮劍,收劍,再揮劍,再收劍。
其身形在漫天紫電間隙遊走,腳踩虛空,劍指長天。
那恐怖的天雷足足劈下八十一道,但每一次,都全數被他斬落下來。
雲冽是很自在的,雖說他的神情並未顯露出那般的自在。
可眾人能見到他劍法精妙,能見他步伐從容,見他氣息平穩,便知曉這第七重考驗於他而言,似乎也算不得什麼。
丘訶老祖的注意力,自然要落在看來受了傷的徐子青身上。
但實則徐子青也不過是以自己的短處,去碰了碰天雷的長處罷了。
算不得如何受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