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幾日,徐子青便當真在那後山上行醫。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他說是配藥,不過是以一些促人生機的草木莖葉粗淺煉化,得了汁液,對於修士而言自是毫無用處,可對於凡人來說,卻可以癒合外傷,十分神妙。
因此這些傷病者,若是內裡有恙,以木氣逐之便可,若是皮外之傷,驅除惡氣後便可用那汁液彌合。
如此每每出手都有神效,那名聲自也是傳到城裡。
那許多難民便紛紛聽說,有一位神醫正在城外義診,只要守著規矩,便可得治。只因那醫者還有個實力極強的武者俠士守護在側,若是不懂規矩想要爭搶的,往往不知不覺間就給那俠士制住,又是不知不覺間,就落到了隊伍後頭,反而要重新排過,好生辛苦。
還有許多傳言,都在擴散。
「那醫者十分親切,妙手回春,竟沒得病症不能治好的!」
「前幾日有個全身都潰爛的病者過去,神醫竟也不嫌棄,只消小半個時辰,便叫那病者好了大半,日後只消靜養啦!」
「有得了癆病的,也已好了!」
「那被鋸了手臂日日傷痛的兵爺,去過一回後,神醫便給他做了個木手拴住,如今動起來雖不能一如往常,平日裡一些簡單活計,竟是能做的了。」
「神醫的那個俠士也極厲害,我昨日見到有人鬧事,俠士目光一掃,那人便不動了。後來有人去看,你猜怎麼著?他竟嚇尿了褲子,狼狽得逃走啦!」
被治癒的傷病者也逐漸到城裡找活計謀生,傳言也越發多了。而在那荒山之上,來等候醫者診治的病患,自也是越來越多。
徐子青往往卯時便來坐診,待到子時方才借配藥之名離去,這般經心,又有妙術,就得來許多稱頌。
每每見傷病者痊癒後那般喜悅之情,於他心裡,也有幾分安慰。
間或便不由想起前世之事,那時他纏綿病榻,何嘗不想求生?只不過父母兄長盡了全力,卻是命數到了,難以回轉,終究只能不甘而去。
現下他轉世之後,雖經歷許多磨難,最終成仙有望時,卻又因要磨礪道心,在這紅塵之內,見到了與自己當初一般的求生之欲。
心裡,不得不感慨萬千。
徐子青難得道心微動,也不知是在打磨,還是有所動搖,竟進入了一個極玄妙的境地裡。
他眼中溫和依舊,手中動作也是依舊,其實卻與最初不同了。
這一點不同,自也被雲冽看在眼裡。
他素來瞭解這位師弟,兩人成婚多年,也早已是心意相通。天地有轉時,而雲冽心意不轉。師弟既已入了那煉心之境,他便只管隨同就是。
到此時,他並不言語,只在一旁伴著,卻不去干擾師弟心境。
徐子青的氣息,像是在一瞬間與天地更融合了些。
還在列隊等候醫治的病患們,隱約也覺得這位神醫更是親切,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也更加平和。
如此,又過了半月之久。
這州府之內,許許多多瀕死之人在此處醫過,便都活了過來。而有重症者,也大多痊癒。
故而在那府城之內,許多傷病難民都煥然不同,各自有了氣力,亦投身到災後重建中去。那各自的精氣神兒,也都越發健旺了。
沒了許多難民百姓哀苦求醫,這府城裡的醫者們,也輕省不少。他們平日裡忙碌,如今突然見到彷彿沒了事情,心裡便覺得有些奇異。
府城裡氣氛為之一新,頗有些欣欣向榮之相,城中上下官員逐漸察覺,欣喜於政績之餘,也是覺得怪異。
原以為這賑災之事再如何順利,也總要有不少百姓死去,恐怕接連要有不少屍身處理,還得防止瘟疫,該是極艱苦的一場差事。
孰料這短短時日裡,居然不曾發生那等事情,反而一切好轉得極快,這、這怎麼能叫他們不好奇?
待這府官下令查明後,城中許多城衛便去打探,而這一打探,方知究竟發生何事。
那府官聽聞,竟是一位年輕神醫在這城外義診,頓時驚異。
隨後再聽得神醫一番事跡,心裡將信將疑之餘,便有意親自前往一探了。
略想了一想後,府官領了幾個府內武者好手,微服而行。
一路上,他也是打聽起來,又有更多神醫傳言,都進了他的耳中。
他心裡,更覺奇異。
想他如今知天命的年歲,輾轉地方為官,也曾入得京城,做那二品大員。莫說是平常的醫者,縱使御醫,也見識許多。卻不曾聽說有這等妙手醫者,往往只診脈施術,再佐以一種奇藥,已然使得病患痊癒。
這府官心裡更犯嘀咕。
莫不是哪裡來的江湖騙子,用了虎狼之藥欺瞞民眾?若果真如此,可是要將這等趁災難發民財的作孽之人抓將起來,以儆傚尤才是。
於是這府官速速行走,快步來到城外那一座山頭之下。
此處他原本見過,頗是荒涼,而如今看來卻有許多百姓難民,三五成群,攜家帶口,都是在那山下等待,列了好長的隊伍。
府官極目遠眺,見得在山腰上,果然有一位身著青衣的醫者,正在為一名老叟診
治,他身側也確是立著個白衣俠士,神情疏離,只一心守在旁處,對其餘人等,從未正眼相看。
這兩人雖說衣著不顯,但氣度俱是不俗。府官這一眼看過之後,對這醫者便多信了幾分,只覺他兩個倒不像是那等作惡之輩,恐怕當真有些門道的。
這般想著,府官與幾位武者護衛,也跟在那隊伍最後排上。
一面等待,他一面低聲詢問:「杭午,那白衣俠士與你等相比,實力如何?」
杭午乃是府官護衛之首,已然有後天的九級武者,距離先天也不甚遠了的。他手下幾人,也多在後天六級、七級,本事皆是極佳。
府官這般問過,自是為了心中有數。
孰料那杭午仔細打量那俠士一番後,卻是露出個苦笑來:「大人,屬下比起那人,當真是遠有不及的。」
府官一驚:「他是先天?」
杭午微微點頭:「恐怕是了。」
府官再看向那兩人時,目光便有幾分複雜之意。
能得先天護持,那青衣醫者當真不凡,且觀他兩人情狀,顯然情誼深厚,絕非那等一般二般尋常的關係……莫非是哪個隱世的醫門,特意讓門中子弟前來救助災民的?但不論如何,他們一心救助,倒是值得結交一二。
至少,也當表達一番感激之心。
這府官與其護衛視線,早已被雲冽察覺。
與一心沉浸於煉心之境的徐子青不同,雲冽始終清醒,自然也看出這一行人與旁人不同之處。無需細想,這一行人的身份,亦被他得知。
只是外人外物,從不會縈繞雲冽之心,他便默然不語,權作不知了。
那隊列越來越短,距離青衣醫者,也越發接近。
府官耐性極佳,誠意也是十足的了。
然而就在這時,荒山外的官道上,竟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府官神色一動,轉過頭去,就見到一行彪形大漢下了馬,正是身負兵刃,大步奔到荒山上來。
霎時間,府官便皺起眉頭來。
如此作為,看著像是來者不善啊……
領頭大漢速速上山,一路來到那桌子前面,直接開口嚷道:「兀那醫者,快些隨某回去救人!」
這一聲十分響亮,卻把後頭的許多百姓,都扒拉到一邊去了。
百姓難民見這些大漢凶狠,也不敢反抗,哪怕給掀得疼痛,心裡不甘,也只得退避三舍,全然不敢反駁的。
府官見到,有些不悅。
這些人等,原來是前來求醫,可如此姿態,著實不妥。
更何況,此處還有如此多的病患,又怎能叫這青衣醫者盡數拋下,只為那一人奔波了去?這未免太過張狂!
但他雖是不悅,倒也不曾說了什麼。
只因他卻不知這位青衣醫者,會是如何選擇。醫者到底乃是義診,若是要再出診一次,他又怎能越俎代庖呢?
可府官卻不曾想到,就在下一瞬,那無論是拍桌子的大漢也好,正在驅逐百姓難民的十餘漢子也罷,居然都彷彿被什麼無形的力道掀起來,分明好健壯的一副身子,卻是支撐不住,骨碌碌地滾下了山去。
府官一愣,抬眼看去。
卻見那青衣醫者仍是笑意親和,在一一為患者醫治,反倒是白衣俠士目光冰冷,開口說了句話來:「求醫者自行來此,無需多言。」
只這一句話,已有無形威勢,讓人不敢造次。
無疑,正是這位白衣俠士,倏忽間已將那些要強行將醫者帶走之人,全都趕了出去。這般本領,這般利落,也著實是叫人……欣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