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裡,眾多血神弟子心無旁騖,都在仔細挑選自己可以用上的奇礦,臉上露出擔憂和狂熱交雜的神情。
他們都知道,只要找到適合自己的礦石,融合起來,他們就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直接結嬰!
——這就比他們自己來領悟,要快得多,也容易得多。
如果是仙修,心境佳的多半還要想一想,這種方法如此便捷,可是有什麼漏洞?事後是否會有什麼隱患?待到迫不得已,方會如此施為。
可邪魔道就是不同,他們以各種邪門手段提升的時候多了,有如此快的法子,無需去想,只消去做!
仙魔不同,於根本上就已不同。
於是,眾多邪魔修毫不遲疑,都盡快挑了礦石。
有運氣好的最先選得,正在欣喜,一抬頭,他卻見到有血魄魔尊進入秘境。
這弟子奇異道:「長老,你怎麼來了?」他又看向其身後高大怪物,臉上有一絲敬畏,「此物是……」
安天艾不動聲色:「此為本座煉製魔傀,你無需在意。本座此來是為護法,其外還有血殺堂長老護持,爾等還需速速融合奇礦,突破結嬰才是。」
那血神弟子心悅誠服,便不再多言,趕緊去尋個僻靜處,打坐修煉起來。
漸漸地,所有的血神弟子,都尋到了自己相合礦石。不多會,他們已是各自分散,盤膝坐了一地。
而濃郁的魔氣、血氣自他們頭頂匯聚,這是要衝擊元嬰之兆了!
安天艾並不如何急切,他只帶著那黃褐怪物,就在秘境裡來回走去。
此時,他亦在查探。
自打他成功洗去凡身,成為魔主寄子,眾多本領,已是與從前不同。他如今正要仔細熟悉,而魔主交代之事,更是刻不容緩。
果然,在他聚集精力後,睜開雙目,血光閃動——剎那間,他便已發現,在這些已然融合礦石的血神弟子體內,就有一點極細微之物。
那彷彿是個活物,應當便是魔主種子——更甚者,安天艾可以見到,有一尊恰巧突破元嬰期的弟子體內,那極細微的活物直接鑽進他的心臟,就此扎根下來!
而在結嬰如此緊要關頭,原本那些弟子應當對體內情景瞭若指掌的,卻無一人,發現那細微活物的存在……
安天艾閉上眼,刺穿自己的手指。
當鮮血滴落的時候——不多,只有一滴。
他敏銳地察覺,那些細微活物,都好似跟他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聯繫。
作為魔主寄子,以他原本出竅期的境界,自身實力應當在魔主族群的第四到第五等級之間,而這些種子只是第七級,黃褐怪物同樣在第七級,因此這些種子嗅到同族血氣,就要聽從他的命令。
這樣很好。
同時,不僅僅是此地種子,還有更多種子在秘境之外、血神宗裡,也一樣因此激發,亦要聽從他的指令。
難怪魔主那般交代,原來他確是可以一手掌控。
安天艾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來。
然後,他下了一個命令。
·
仙魔大戰正激烈處,高空裡有好些仙修已然快要擊碎那護宗大陣「烏龜殼子」暫且不提,在中堅之層裡,元嬰期以上的仙修與魔頭們,都是打殺得你死我活。
許多邪魔死去了,可也有些仙修因此隕落。
徐子青、雲冽、軒轅,他們三人可說是出盡風頭,所在之處,不僅能庇護麾下或者周圍的仙兵,更是能將來犯之邪魔盡數斬殺,從容不迫。
相較他們稍微遜色的,有那七位星級弟子,有風神劍尊、雷龍劍尊,有許多大宗大派大勢力裡極出色的當代弟子,他們同樣能順利殺滅邪魔,只是大約不能顧忌麾下所有,多少損失了一些仙兵。
另一位在仙修裡名聲赫赫的空靈仙子安謹姝,她卻被鬼屠陰山再度纏住。此次鬼屠身側還有一位英俊邪魔,乃是她如今成婚的雙修道侶血蟶,兩人一前一後,對安謹姝夾擊起來。
安謹姝半點不亂,以一敵二,也只是稍落下風。從前鬼屠陰山與她次次不分伯仲,而今她再度進境,已然比她稍勝半籌!
但能敵過這兩人,卻不能再顧上他人,不過她原本也只是孤身出戰,並未率領仙兵,一時之間,也只是跟這兩人纏鬥,叫他們不去危害旁人罷了。
交戰聲幾乎傳至萬里之外,魔門沒有援兵,仙修趁勝追擊。
徐子青沉心應戰,手指點處,有神通迸發而出,一指生滅,將那一尊邪魔點破,就此化作朽木,又變成了灰灰。
但緊接著,他正要再去點殺第二頭邪魔時,卻忽然發覺情形有變——那一頭邪魔本應襲殺仙修,此時卻調轉回去,反而往血神宗遁行!
徐子青心裡一動。
他這是要做什麼?正是這一點遲疑,他暫且不曾動手。
隨後,他又發現另一頭附近的邪魔,同樣也往那處遁走。接下來,有第三頭,第四頭……戰場中還剩下那許多的元嬰邪魔,赫然有九成以上,都掉轉身了!
這、這越發叫人詫異。
不僅是徐子青這般疑慮,其他正在尋邪魔酣戰的仙修強者們,亦是發現。
他們都略略一頓,並不出手。
只因又有人發現,那些邪魔面上的神情,也與方才大不相同。
還有人想著:莫非是血神魔尊將他們召回,要釋放什麼邪惡的神通不成?
如今看起來,這些邪魔好似被人控制一般,很是怪異了。
但徐子青也發覺,那血神魔尊亦是發覺,而他面上卻是憤怒之色。
似乎,全然不知?
那……
高空裡,許多仙道巨擘,皆是看出異象。
他們將神識四處搜尋,也不見有人如何施展秘法,更不知這些血神弟子,究竟為何變作了這般模樣。
那血神魔尊分明氣得三屍暴跳,哪裡像是使出了半點陰謀詭計的?
不過——
很快,眾多仙修弟子都是聽到師長之令。
「無須管他,竭力殺魔!」
徐子青深以為然。
既然這些邪魔強者似乎已然被人控制,想必非是做什麼好事,既然不是好事,對仙修便是不利,又何必尋根究底?將他們多多殺死,總歸是沒錯的。
於是他率先響應,直接點穿一尊邪魔後心,把他殺滅。
同一時刻,雲冽軒轅以及還有數尊仙修強者,全都同樣出手,去追趕邪魔,將其誅殺,絕不留情!
然而這些邪魔無意同人廝殺,反而猛地好似身法快上不少,竟有好些一瞬遠離,生生離開眾多仙修包圍。
他們所去的方向,就是血神宗!
血神魔尊大怒:「究竟是何人作祟,速速給本座滾出來!」
他深恨於此,卻無可奈何。
又有「屋漏偏逢連夜雨」之厄,才有這些血神弟子撞入護宗大陣中,那上方仙修大能們連番攻勢,就把這些心神動盪、不能全然操控法陣的長老們壓制,那護宗大陣,居然告破了!
眾多血神弟子魚貫而入,幾乎過不得幾瞬,都奔向一個方位而去。
血神魔尊目齜俱裂。
那是……那密室所在!
血神魔尊思及已然進入密室的金丹弟子們,再看這些已然元嬰境界的中堅弟子,心裡陡然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依稀記得,這些好似被控制一般的弟子們,彷彿都是借助奇礦而結嬰者……
就像在附和他所言一般,安謹姝前後的兩個死敵,也動了。
鬼屠陰山,明面上的血神子血蟶,他們同樣神情變化,用了自己最快的遁速,直接奔向了那破掉的法陣之內,血神宗裡!
空靈仙子毫不猶豫,傾身而亡,直接跟了過去。
而上方的血神魔尊及眾多血堂長老,他們因護宗大陣已破,又因門中強者弟子有那般異狀,心裡驚疑憤怒之下,也難以再同仙修周旋。
幾乎就在立刻,好幾位血堂長老都被仙修大能所殺,剩餘之人再不能抵禦,便都跟隨在血神魔尊身後,也同樣往那密室而去!
前方被控制的血神強者們,飛遁極快。
不過幾個呼吸間工夫,他們就已是來到一座密室前方。
身後跟著邪魔大能,高空還有仙修大能俯瞰。
徐子青等仙修傑出弟子,也跟了過去。
其座下十位金丹真人,方才在他吩咐之下,繼續引領諸多仙兵,去剿殺剩下的低境界血神門人。
如今的情景已然分明,血神宗幾近滅亡。
只差……那最後臨門一腳罷了。
漸漸地,無數的仙修英傑,也都來到了密室之外。
徐子青見到,那仍舊上百的邪魔們,都不約而同打出咒訣,進入到密室之內!
然而這些仙修英傑們,卻是稍有踟躕。
這是否也是引人上當之法?
高空裡,數尊大能齊齊出手,往那密室轟炸而去。
震天巨響之後,這密室被炸開一角,居然十分牢固。
紀傾眉頭微皺,又道:「不可叫弟子輕入,亦不可叫邪魔得逞。」
衍帝也道:「不錯,盡我等全力,把密室轟開就是!」
隨即,眾多大能各盡本領,把無數手段,都往那密室而去!
而仙修忌諱多矣,邪魔卻無此念。
血神魔尊記掛心中疑竇,帶領剩下諸多大能,都進得那密室之內。
此時,徐子青和雲冽聚在一處。
徐子青轉頭,看著他這師兄微微一笑。
雲冽略點頭。
兩人心意相通,無需多言。
當下裡,徐子青將那陰陽魚一張,把木龍放出,數條合一,正撞密室!同一時刻,雲冽掌心裡抓握一柄寶劍,六煉劍魂催發劍意,直直一斬!
又是極龐大的力量洪流,帶著無盡鋒銳之氣,統統衝擊到密室之上。旁邊亦有人同他們一般,軒轅轟出一條金龍,其餘人等,各有手段。
連同諸多仙修大能諸般神通,如此輪番動作,終於,在一聲巨響過後,那密室之頂被轟成粉碎,而密室之內的情形,也都顯露出來!
在那裡,血神魔尊手指發顫,正看著一位已然身死的血衣人。有人認出,他乃是血殺堂的長老。
另外幾位血堂長老,則正將幾件法寶,自地上屍身手中取出煉化。
這情景讓那萬仙大會上瞧過血蒙記憶之人看得分明,此地,就是那進入秘境之地,而那法寶,自然正是進入秘地的「鑰匙」。
只是,此處究竟發生了何事,那原本手持法寶的幾位血神長老,居然齊齊死在了此地?
血神魔尊臉皮抽動。
血殺死了,是……何人所殺?
這情景,他分明毫無防備,究竟是何人!何人背叛我血神宗!
除此以外,密室裡,擠擠挨挨都是元嬰以上的血神修士,他們的身子顫了一顫,分作多股,分別將那些血堂長老包圍。
隨即,便齊齊攻擊起來!
元嬰修士自比不得大乘期的長老,然而這些元嬰邪魔毫不吝惜己身安危,或有人去抱手抱腳,或有人以命相搏,使得眾多長老壓根不及全然煉化法寶,已然被迫就要反擊。
血神尊者也是連連擒拿那些元嬰弟子,可惜這些弟子反而也對他釋放神通。漸漸血神尊者暴怒,出手也是漸重。
也不知為何,這些魔頭們,居然自相殘殺了!
眾多仙修見狀,卻是心裡一凜。
他們非但不覺輕鬆,反而心情更為沉重。
若說只是血神宗之人,縱使要花費不少時間,到底他們也有把握,終究可以將其剿滅。可要背後還有他人,而這「他人」又叫他們半點尋不到蹤跡,又怎麼能不心生忌憚呢?
有人便想道:若是這些邪魔盡數受死,不知幕後之人,是否現身?
這般思忖者非是一人,然後,他們也乾脆繼續斬殺起魔頭來。
徐子青不曾動手,他與雲冽、軒轅等人一般,在仔細查探這密室。
若是能發現一些端倪……
而邪魔那邊,那些血堂長老到底禁不住許多元嬰圍攻,雖不至於被其所傷,卻也要護持己身,更竟然有邪魔弟子拼著自毀,叫同伴把法寶奪了過去!
緊接著,奪取法寶的血神弟子就被許多同伴護在身後,快速煉化,也不知他們有什麼樣的手段,煉化起來,居然比那幾個血堂長老還要快上不少!
很快他們煉化完成,立時激發,那血色拱門再現。
這些血神弟子也毫不猶豫,就縱身一撲,紛紛進入到那拱門之內去了!
連串舉動早有預謀,這些元嬰邪魔好似眾人一心,動作默契無比。
血神魔尊見到,面色連連變化。
終於,他一咬牙,也鑽進拱門之中!
無疑,這等變化當真與奇礦有關,如今的血神宗,早已不成了,他總算是位魔道梟雄,如何肯就這般死得不明不白?
左右進入秘境裡多半能得知真相,或者還可有一線生機,反倒是在秘境外,就要被仙修圍攻,不得好死。
血堂長老們亦是如此以為,他們面面相覷,同樣緊跟過去。
待到邪魔們全數消失在拱門裡,原地只留下了數位還在灌輸真元、維持拱門的元嬰邪魔。他們獰笑著看了眾仙修一眼,直將真元切斷。
有大能急道:「不好!」
且不論是否進入那拱門,但若是這些邪魔也進入拱門之內,他們是否得出卻是不知,可仙修眾人,卻無法進入秘境了!
但那些邪魔動作極快,立刻切斷真元後,已是化作紅光,衝進拱門。
法寶也到了拱門之內,那拱門便不能繼續維繫,那一抹紅光,正是急速縮小,幾乎就要化作微塵消失。
也是正在此刻,仙修大能們一齊發力,把那神通全都灌注到紅光裡面——
「轟轟轟!」
原本應該只有法寶才能破開的秘境,因為一個尚未消失的缺口,被這位於仙門頂層的大能們合力擊開!
眼見那紅光逐漸變成光幕,下一刻,巨頭們一聲令下,眾多仙門弟子,亦護住自身,紛紛闖進了光幕之中!
就連大能們,也不例外。
然而,待仙修們進入那光幕中後,便因為此時的情景大為震驚!
秘境裡,有一條長長的礦脈,上面附著著許多奇怪的異鐵,在那異鐵周圍,站立著密密麻麻的,幾近兩百位元嬰修士。
地面上,有爆裂的屍體,而在半空中,卻出現了一縷猩紅的光芒。
和之前進入這秘境時的紅光不同,而是更為邪惡的……
一個相貌剛毅俊美的男子昂然而立,他所在之地,正是那些元嬰邪魔的中心,亦在那猩紅的光芒之下。
而他的腳底,則已然沉澱出一窪殷紅的鮮血,正在不斷地,往周圍擴大……這鮮血自他手腕上落下,一滴又一滴,顯得詭異,卻也有著獨特的韻律。
徐子青眉頭一皺:「血魄魔尊?」
此人居然再度出現,如今看他這舉動,幕後之人,必然同他有關。
他並不猶豫,直接傳音與宗主。
紀傾聞言,遙遙對徐子青點了點頭。
除此以外,更令人驚異的是,血神魔尊神情很是難看,而諸多血堂長老面色也頗為怪異,但他們卻再不曾對這些弟子動手,只是目光閃爍,彷彿在掙扎什麼。
紀傾等宗主、大能心下狐疑,但隨後他們一聲令下,就讓眾多仙修弟子,先把那些血神元嬰殺滅再說!
而他們自己,則立時出手,再度殺向血神魔尊等人!
但情況再變!
突然間,那些元嬰邪魔身體顫抖起來,他們渾身的血肉都在劇烈蠕動,整個人猛然膨脹,居然短短幾息工夫,已然暴漲到近乎於三丈高!
他們變得長而瘦,更是很快衣衫爆碎,變得乾癟又枯黃,他們的毛髮脫落,頭頂上好似有什麼東西一拱一拱很快鑽出,就化作一片鐮刀形的肉瘤,緊緊地貼在了禿頭之上。
如今這些元嬰邪魔再不沒了人形,而像是怪物……或者說,是真正的妖魔!
徐子青的眼瞳驀然收縮。
便是再過千萬年,他亦不會將此物認錯。
儘管確有些許差別,可這是、這分明是——
他很快又看到,在那奇礦的一側,有一尊高大的影子,正慢慢地站了起來。
黃褐色外殼,醜陋的樣貌……界外妖魔。
正是他徐子青與師兄在九虛戰場上,與無數神修共同誅殺過無數的低級妖魔!
只是,這界外妖魔分明是孕育於無盡宇宙的時空風暴中,分明只能潛入到與其最為接近的、茫茫虛空裡的九虛之界裡,卻為何會出現在傾殞大世界!
還有那些元嬰邪魔,他們又是如何變成了與低級妖魔這般接近的模樣?更為何彷彿十分聽從那血魄魔尊的吩咐,竟會那般怪異!
這些怪物的出現,讓仙修們都是大為震驚。
可徐子青心下驚疑不定時,那些怪物們卻毫不停留,轉而撲殺過來!
每一尊怪物的身體上,都似乎連著一條血線,血魄魔尊仍舊被數十怪物包圍,他口中唸唸有詞,腳邊的鮮血,也越發多了。
仙修們更不留手,他們雖不知那血魄魔尊在施展什麼法術,可卻也明白一旦成功,必然非同小可。自是立刻摧毀為妙。
只是那許多的怪物也撲殺過來,正如一道屏障,擋在了那血魄魔尊身前,他們許多神通打在怪物身上,竟只能將其輕傷——甚至傷害不得,所用法寶,也需得是品質不錯的寶器,才可將其打傷。
奇怪,太奇怪。
這怪物未免也太難對付!
眼見眾弟子出手不利,大能們又分出多人,直接對付血魄魔尊。
可他們更不曾料到,守在血魄魔尊周圍的怪物們,此時騰空而起,以那偌大身軀,就生生擋住他們的神通!
每一輪神通,都要將一隻怪物轟殺,可血魄魔尊的舉動,卻還在繼續。
待時間越發久了,那血魄魔尊也漸漸要完成……
眾多仙修,亦有焦慮。
徐子青眼見許多仙修久攻不下,驟然回過神來,登時開口呼道:「削其頭上肉瘤,刺穿胸口凹陷,此怪可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