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者,至污至穢之氣聚集而成,魔界裡自是最多,而諸多大世界中,則存於被封地下的天魔窟裡,並不現身於地面之上。
地魔,修煉魔道功法、行走於地面者也,正魔道、邪魔道修士皆可如此稱為。
心魔,仙魔兩道修士修行途中步步皆是,糾纏於心境意志之間,可要說化形而出,則在諸多突破關卡之心魔劫中,唯修士本人僅見。
可這人魔……
徐子青與雲冽,知天魔地魔心魔,也曾手誅這三類魔頭,但人魔為何物,卻是不曾聽過,亦不曾見過。
這時候,宗主紀傾也歎了一聲,為兩位弟子解惑:「這人魔,重在一個『人』字。」
且這「人」,卻只能是凡人。
如今世上之人,本有修士與凡俗人兩分,實則一旦踏入修行之道,便已然境界提升,不能再稱之為「人」。就連那些一生不曾修煉的、有靈根者,卻因其到底可以修煉,也不是真正的凡人。
可是修士到底是從凡人中脫胎而出,凡人乃是根基,既然有靈根者有如此造化,那無靈根者,亦不是沒有那一線之機。
正如修士有進取之心,若是凡人急欲有所得,心中不甘,自也會化為一種執念。
待契機到來,執念臨身,就有脫胎換骨之功。
人魔乃是一界大劫將至時,應天命而出,為真正的凡人執念衝霄後,與天地共鳴,化身而成。而這化為人魔的凡人,有恨意動天,乃是以七情之一引動執念,至情至性,從此以執念為本。
執念到了極處,被天地所容,也就是人魔了。
人魔人魔,人化為魔。
徐子青聽得,心裡悚然一驚:「這人魔,有何等力量?」
紀傾面色凝重:「人魔因無靈根,境界非我等可知,但縱觀當年古籍文獻,由我等修士,將其分為三等。」
徐子青又問:「不知是哪三等,與我等修士境界相較,又有何不同?」
紀傾道:「為陽魔、境魔與真魔。」他一頓,「這等境界很是模糊,初生人魔即為陽魔,而陽魔之力,約莫在元嬰與化神之間,境魔之力,在出竅與渡劫之間,真魔之力,堪比散仙。」
徐子青凜然:「那人魔要經由多久,方可成就這些境界?」
雖是問出來,他卻隱約想到,這人魔應劫而生,若是進境如修士一般,恐怕也不會讓宗主這般忌憚。恐怕,乃是極快也極詭異的。
果不其然,紀傾開了口:「人魔因劫而來,受天道鍾愛,為免被人輕易滅殺,出生之後數日之間,便是一界中至強之人,也不能覺察。待到數日之後,若人魔行走天下,所過之地,七情六慾俱被吸引,他實力陡增,怕是在這幾日之間,就能成就境魔。直到這時,我等大型宗門裡,才可得此示警。」
徐子青也皺起眉頭:「宗主之意,早在數日前,那人魔已成境魔,而現下又有數日過去……」
紀傾苦笑道:「人魔蹤跡仍是不能窺探,除非他成就真魔,否則除非他主動出現,我等必然不能推算其所在之地。如今本座只知他尚且未成真魔,卻不知還需多久,他便可達至如此境界。」
到此時,人魔之強悍處,可見一斑。
然而……
徐子青稍稍一頓:「宗主,人魔便是成就真魔,堪比散仙,卻也只有孤身一人,若是想要收服,宗門莫非也不能做到?」
五陵仙門即便比不上周天仙宗,但門派裡的散仙,也有不少,再不濟聯合其他大型宗門勢力,也能找出許多散仙,聯合力量,何懼人魔?
紀傾搖了搖頭:「若人魔之能只是如此,哪裡還稱得上『應劫而生』?他既是因執念七情六慾變化,還能吸取七情六慾,對這七情六慾,便有極大影響。子青,你可曾想過,我等修士有這許多境界劃分,為何偏偏人魔卻是那般粗略?」
徐子青眼瞳驀然一縮。
莫非……他心裡有個可怕的念頭
紀傾點頭,聲音裡頗有沉重:「你所想不錯。」他頓了頓,「陽魔,即為能影響元嬰至化神境界之魔,境魔與真魔,亦是鎮壓同等境界修士,不在話下。」
「修士即便修煉各種法門,卻並非絕情絕欲之輩,但有七情六慾者,皆不能逃脫人魔影響。且人魔之影響,非是及一人數人,而是數百上千,但來多少,卻是只要進入那人魔絕域,就再也不能傷及人魔。」
如此恐怖之能,才算是劫數造就!
聽到此處,徐子青的目光,卻不由落在了雲冽身上。
紀傾留意到,語氣也緩和一些:「雲冽所修,想必是無情殺戮劍道。」
徐子青見紀傾如此,心裡又是微動:「若是如師兄這般凍結七情六慾者,可也會受到人魔影響?」
他想起當年師兄也曾入魔,卻因此修煉出仙魔之體,那七情魔羅也早已被師兄吸收,照理說,不僅有劍道之故,還有那段經歷之功,師兄該不受人魔影響才是。
紀傾正色點頭:「不錯,若是人魔天下無能匹敵,卻也失去了天道本意。我輩修士中,意志越強者,越是容易清醒,而越是七情六慾淡漠者,影響越少。雖說如今修煉無情之道者甚微,到底也有一些,不過是修煉艱難,無情則難以領悟,領悟也難過心魔劫,以至於境界大多不高罷了。」他眼裡閃過一絲讚賞,「但修煉無情殺戮劍道者,原本便日日在那那殺戮之中歷練,我聽聞此道因一情而引七情,需時則有,不需時則凍結,修煉時雖比起尋常無情之道更加艱辛,可一旦結丹,日後再來突破,就要順暢得多,便是在同境界對手之間,也能躋身佼佼,強悍無匹……雲冽修煉此道,倒是讓本座放心不少。」
徐子青稍稍鬆了口氣,人魔之能太過可怕,若是毫無方法,他也要生出擔憂來了。而今既然師兄不懼,他們也不會太過被動。
只是他也明白,僅僅師兄一人,至多只能是保住他與師兄不失,要是更多人,也是不成。師尊與同門、弟子們,還不能放下心來。
想到此處,徐子青不禁看向雲冽。
雲冽目光掃來,說道:「不必過於憂思。」
徐子青一笑,他自然也是明白,必不會動搖心境的。
紀傾也頗滿意,這兩個弟子悟性、意志都是極強,不愧是短短兩百載便在那周天仙宗闖出這等身份地位之人。
徐子青同師兄短暫交流後,注意力又重回紀傾身上:「宗主,人魔出世後,往往如何行事?我等又當有什麼章程?」
紀傾略作沉吟:「上古典籍有載,人魔恨意極重,往往大開殺戒,惹出許多風波。但其性情卻不擅陰謀,故而時常被邪魔道依附過去,反而借他之力,集聚勢力,攪起腥風血雨,使魔道大興。再有諸多劫數,邪魔道趁機肆意妄為,就將劫數推得更為可怕,引起更多傷亡。」
徐子青若有所思:「因此,人魔……為惡?」
紀傾思索片刻後,答道:「不盡然……典籍上所載,人魔行事當與其執念相關,只是我五陵仙門出世之後,僅遇兩次大劫,所見兩尊人魔,皆是因己身之過而遭受背叛,使得家破人亡,由復仇執念化作人魔,於是怒意沖天,及至成真魔後,所過之處,一片血腥。但當時也有仙道中絕強大能者數人,經歷無數艱苦,最終把人魔禁錮於冰川之下,日日煉化,再過得數百年,終於將其滅除。」
言下之意,這被怒火掌控的人魔,到底是作惡多端,也只能以誅殺煉化而處置了。但是否尚有因其他執念而化身人魔者,這代代相傳下來,皆不曾得見,自也並無應對了——且七情之中,怒火原本最易掌控人心,也最為激烈,這一回人魔還在不斷汲取七情六慾之中,多半也為「怒者」。
而「怒者」,自然是要除去的。
徐子青明瞭,為惡者自然該殺,即便從前只是遭遇苦難的凡人,但作孽即為作孽,不可因其當年遭遇而網開一面,否則如今被其禍害者,又該如何面對?終究是要為自己所做之事了結因果。
只是不知這一回的人魔,是否已然要開始作惡……
這邊徐子青仍在思考,那頭紀傾已是再度開口:「子青,人魔蹤跡尚不能得,並非本座尋你二人前來主要之事,其中重中之重,實為那天地大劫。」
徐子青一怔,立時回過神來:「不錯,人魔已然出世,既然早已有了應對之法,倒不必多想,反而究竟要有何等劫數,還不能得知。」
紀傾見他了悟,繼續說道:「人魔出世之前,邪魔道已然有所蠢動,許多州縣之地,便時時仙魔摩擦,比起百年以前,當真頻繁不少,卻不知邪魔道在醞釀何等陰謀。本座也曾遣人查探,一時彷彿凌亂,一時彷彿有素,只覺處處詭異。」
雖說人魔出世便有天地大劫,卻並非每次大劫皆是天降災劫,大多更為仙魔對立,造成種種慘況。
若是這回為邪魔道作祟而引起災劫,再有個人魔被其操縱,到時候釀成更大苦果,使得血流成河,也未必不可能。
——畢竟,如今天災之兆不顯,反而是魔災有了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