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皇帝笑盈盈看著李國樓,只要一年以後,額娘把官員的人事任免權下放給他,賣官鬻爵這一招,他是無師自通。所以他對請進來銀行的經營頗為上心,額娘也是要撿大的西瓜,才會放棄手中的權力。告誡道:「李國樓,請進來銀行的擴張要加快,明年交予北洋水師的資金要到位。之後嘛全國一步棋,兩宮太后娘娘的體己銀子,就靠分紅了。這關係到朕的切身利益,地方上誰敢給你使絆子,總督的位子,朕也給拿了,千萬不要辜負朕的期盼啊。」
李國樓儼然道:「啟稟皇上,奴才辦事妥妥當當,朝堂上的王公大臣,雖然對臣有失偏頗,拚命壓搾微臣,但奴才還是能把他們擺平。狀元公的事是意外,因為奴才從未單獨和狀元公聊過,也就一時沒有想起來。至於皇后娘娘那裡,是奴才該死,聽信讒言,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嗯,剛開始都有一個熟悉過程,朕也就在你這裡透個底,其他人嘛,沒有你這麼貼心。朕才親政,不會讓御史亂寫一通的。十年之後十倍,這句話朕記在心裡,要想在皇后娘娘那裡留下好印象,機會只有一次。慧妃、瑜嬪、珣嬪那裡也要有交代,朕看好你的將來,你和朕年齡相差無幾,朕對你的期望值最高了。懂嗎?」
「嘿嘿!奴才明白。奴才這次到天津先買十塊鑽石金錶回來,讓主子賞人。」李國樓猶如揉捏的麵團,隨便同治皇帝使喚。
「鑽石太小了,朕不喜歡,娘娘也不喜歡,還是紅寶石、藍寶石鑲嵌,為上等佳品。」同治皇帝有民族的喜好,在大清依然是寶石價值高於鑽石。
李國樓欣喜萬狀道:「多謝主子提醒,奴才差點又想歪了。嘿嘿嘿嘿!」他心裡別提多得意了,皇上讓他採辦貢品,就是對他賞識,而且不把他當做外人,有好處的肥缺,只要他開口,皇上就會同意。這種變相賣官鬻爵的事情,雙方心照不宣。同治皇帝給了他二萬兩銀票,不論輸贏,他要給皇上奉上十倍的回報,否則皇上幹嘛,嘮叨「十倍!」
私事談完,同治皇帝終於想起談幾句公事,詢問起新武堂的修建進展,以及學員招收的情況,又詢問了與普魯士人談判的事宜。李國樓都撿好的說,他又不是一把手,說壞話豈不是得罪人。反正大清帝國為了雄起,出賣點國家主權利益算什麼鳥事。至於李國樓突然上折子要求新武堂,聘請一幫淮軍現役以及退役老將的事情,李國樓的說詞也往好的方面講。現在還不是與李鴻章撕破臉皮的時候,這口窩囊氣暫且忍著。
臨近中午李國樓才離開上書房,直奔西華門外的請進來銀行西什庫分行,前去視察一下那裡的情況。分行行長是方大同,八里莊的書辦鄭橫擔也到西什庫分行學習做生意,李國樓不以門第用人,他喜歡用自己相中的人。
看見一批批太監以及皇宮侍衛從銀行裡進進出出,李國樓頗感欣慰,他想到的存錢方式很大改變,用實名制加上照片,這樣就算存折丟了,只要人的模樣以及戶籍資料對,這存的錢,就不會少一文。如今請進來銀行有政府撐腰,誰也沒有李國樓後台硬。存錢的隊伍排成長龍,反正太監一天到晚有得是時間,聚在一起的太監,嘴裡小李子長小李子短,都在說李國樓家裡的那些事。看見李國樓在櫃檯裡面,一個個揚手打招呼,毫不避諱被李國樓聽見。誰叫李國樓抬旗了,說到底他們一個種群,都是主子的奴才。
李國樓在櫃檯裡聽得呆住了,他的家庭**被太監和宮廷侍衛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了。「什麼三朵爛桃花,奇葩一起開,身後還帶著拖油瓶。」這也就罷了。「小日本真由子肚子大,時間不對!」「甄玉環是恭親王用過的貨色!」這也太不堪入目,置他於何地。難道他就是這麼升上去的嗎?
李國樓不好意思看旁邊人的臉色,尷尬的一笑道:「看來本官比胡雪巖名聲還臭,也難得一回聽見,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需要做保密工作了,有人替我證明了嘛。」
旁邊的人想笑卻不敢笑,俱都嘿嘿乾笑兩聲,笑得比哭還難聽。
李國樓自圓其說:「成功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我們請進來銀行誰與爭鋒。方行長,客人來了,就要好生招待,不要和客人有言語上的衝突。我是不會介意別人怎麼說的,越多人聚在這裡,我越開心。呵呵呵呵!」
李國樓羞愧的逃離西什庫分行,領教了太監的厚皮功夫,也是第一次知道民間到底是怎麼看他的。原本他被神捕的光環籠罩,在大街小巷聽見的都是關於神捕小李子的傳奇,原來還有另一個版本,沒有鳥的太監,竟然這麼損他。總有一天他要報復,死太監等著受死吧。
「小樓!」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謝芸芳身穿一身孝服,頭紮白帶站在馬車不遠處。萬壽陸的二夫人智雲霞長年住在老家,心生怨氣,紅杏出牆了,捲了一筆錢財,和二管家萬康永跑路了。她的丈夫萬壽陸受不了多重打擊,突發心臟病死了。
「哦!謝夫人,來這裡有什麼事情?」李國樓不好意思蹬上馬車,轉頭和謝芸芳寒暄幾句,又不知說什麼好?萬家票號即將四分五裂,大家族爭奪家產的人,一個個跳出來。
「哦,我來提錢。小樓,能否替我護送回去呢?」謝芸芳的話好似命令,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李國樓沉凝片刻,沉聲道:「好吧謝夫人,我就做一回保鏢。」
李國樓答應相幫萬壽陸,就算萬壽陸死了,李國樓依然遵守誠信,把錢借給謝芸芳,但萬家票號的危機,依然沒有解除,群體效應產生,在萬家票號存錢的人,紛紛提款,不再相信萬家票號的信譽。這也是票號最害怕的事,沒有信用的票號,很難在競爭激烈的商界存活下去。
萬家票號押解的護衛隊,將銀箱台上馬車,緩緩向萬家票號而行。謝芸芳自說自話的登上李國樓的馬車,李國樓保持沉默,對著謝芸芳微微點頭,把手一招,請她坐在側面的位子上。
李國樓不去看謝芸芳的那張臉,女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賣許多東西,甚至是親生兒子,也包括身體。他對謝芸芳不感興趣,只是為了國家民族的利益才相幫一回萬家票號。
「現在你們票號,穩定下來了嗎?」李國樓看見謝芸芳沉默不語,只能率先開口詢問。
「哎,算是吧。」謝芸芳輕拂額頭邊的幾縷秀髮,風情萬種的眸轉出霞光。
「那就好,你們萬家票號,有那麼多資產,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現在由你出面做生意,憑你的本事,以後萬家票號生意興隆啊。」李國樓笑得那麼真切,好似衷心佩服謝芸芳能幹又出色。其實他心裡很清楚,明年國家政策更加向請進來銀行傾斜,萬家票號再也不會有往日的輝煌。
謝芸芳微微呶呶嘴,瞥眼道:「只要你不把我們趕盡殺絕就成,就怕你心裡有鬼。」
「怎麼會呢,謝夫人,我早已把過去的恩怨忘了。以後你們萬家票號有什麼困難或者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我保證不會為難你們的。」李國樓心裡已沒有遺憾,他得到的東西,比失去的多得多,一個見錢眼開的未婚妻謝芸芳,早就被他從心裡抹去了。
「那好小樓是你說的呀,我現在就厚著臉皮求你,給點生意讓我做。你手上這麼多門路,哪個能讓我的萬家票號明年就翻身的,現在就告訴我。」謝芸芳氣勢咄咄逼人,容不得半點質疑。
「我我我,什麼時候欠過你,哪有讓我出賣商業機密的道理,而且是我自己賺錢的生意。謝夫人,我和你只是保持生意上的合作關係,其他的事情免談。」李國樓豈肯讓另一家票號做大做強,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嘛。
謝芸芳咬著嘴唇,細聲道:「那好,我把五家抵押給你的票號,轉買給你,價格由你說了算,只要你指條道,讓萬家票號盡早起死回生。我可不想每天在噩夢中驚醒。」
「謝夫人,賣給我一半,十五家票號,我就拉一把萬家票號,五家太少,我怎麼肯讓萬家票號,以後有機會超越我呢。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出頭的,這次我沒有落井下石,已經對得起萬東家對我這個晚輩的提點,五家分號,不值得我們合作。」李國樓一口回絕謝芸芳的請求。
馬車緩慢的前行,車外是知了的吵鬧聲,車廂裡的氣氛有些壓抑,謝芸芳掏出一塊手絹擦拭起眼角,微微顫動的肩膀,輕聲啜泣。
「哎!」李國樓歎一口氣,不去看謝芸芳的真情流露,這是生意上的較量,他佔得先機,沒有趕盡殺絕,已經對得起天地良心。
「小樓,你的要求,我會向幾位股東說的。若是他們不肯合作,我也沒辦法。」謝芸芳同樣不去看李國樓的表情,兩人各懷心思,一路上沉默寡言相對。
「我明天就要到天津去,大概一個月左右回來,若是想通了就找我,等過了今年,就不是這個價了。」李國樓於心不忍,但還是硬下心腸,說了狠話。生意上要想成功,就是要傷害別人。在皇權面前他處於絕對的弱勢,但在商人面前,他則是壓倒性強勢欺人。
窮人不能和富人鬥,富人不能和官鬥!恆古不變的至理名言,處於劣勢的謝芸芳,就算有通天本事,也不能和掌握國政策的官商抗衡。這場沒有硝煙的商場戰鬥,李國樓未曾出招,謝芸芳已經輸了。
「李國樓,你好歹毒!現在沒有外人,給我說老實話,那些盜賊是不是你找來的?別以為我這麼好欺負。」謝芸芳突然發飆,一雙通紅的眼睛,兇惡的瞪著李國樓,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剝。
「哎!」李國樓不想辯解,鄭瘸子恰好參和在這件事中間,誰能道得清說得明。他替萬家票號挽回損失,卻被人懷疑是掩耳盜鈴之舉,做好人的結果,卻是讓謠言滿天飛。一天就破獲驚天大案,任憑誰也不互相信他是靠一隻狗鼻子?連他的老同事、老朋友也不相信,甚至跟他一起辦案的捕快,也抱有頗多的疑慮。有時庸才比良才更受人待見,太聰明的人反而被人懷疑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