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裡面張燈結綵,陳香芳、謝秀珠、甄玉環幾位奶奶指揮僕人在掛綵綢、貼喜字,把家裡喜慶的氣氛裝扮得更濃郁。李國樓回來告訴她們明天結婚喜宴將有二百多名進士來喝喜酒,這讓陳香芳、謝秀珠、甄玉環等人更加驚喜,拍著手擊掌相慶。
陳香芳最為操切,擔心菜餚的準備,大清早就要趕到寶芝房,清點庫存,採購新鮮的食材,還要制定菜單。她性子急不再和李國樓多說,向魏小六交代幾句,就回內宅睡覺,準備明天四點鐘起床。而謝秀珠為了明天漂漂亮亮見人,還有諸多事宜要做,也攜手耶利亞一起去睡覺了。
三位準新娘離開,讓客廳冷清不少。吳佩佩皺眉道:「小樓,快去洗澡,渾身一股酒氣,明天卯時還要趕到**,別出洋相。」
「哎,我的八奶奶,我這就去洗澡。」李國樓轉著圈,好似抱著耶利亞在英倫會館跳舞。直奔洗浴室,身後幾位奶奶嗤嗤的嬌笑。
吳佩佩由子不滿的搖頭跟在後面,訓斥道:「真像小孩子一樣。」
甄玉環瞥眼道:「你嘛,是可以做小樓的娘了。」
「你說什麼!」吳佩佩勃然大怒,轉身喝道:「你也可以了,還好意思說我。」她是去服侍李國樓洗澡,這麼大的男人,還要她服侍?其中蹊蹺以及潛藏的秘密,內宅裡的奶奶都知道,所以故意取笑她。
鶯鶯燕燕打鬧成一片,笑得東倒西歪,讚許甄玉環敢作敢當。客廳的燈油吹熄,幾位奶奶登上了樓梯,一面走一面嬌聲笑著,也不管其他幾位奶奶已經睡覺了,她們可興奮得睡不著。新婚前夜的奶奶們準備鬧騰新郎李國樓,不給他休息的機會。
如今吳佩佩剃髮的手藝很好,三五下就把李國樓額頭剃得錚亮。又細心的給李國樓洗頭,讚許道:「小樓,如今你的辮子黑又長,已經看不出剪斷過了,不會被人家詬病,說你數典忘宗。」
「嗯,我知道佩佩姐的好,會讓你稱心如意的。」李國樓雙手抱緊吳佩佩的腰肢,閉住眼睛享受的頭皮被抓得麻癢的感覺。
「嗯,住在這裡我很滿意,下個月到你老家去,有點麻煩,你叔公認識我,他手下那幫軍官也有許多認識我的。」吳佩佩到此時才說出實際困難,說明她內心,還是想去合肥的,依然盼望在李國樓老家和她完婚。
李國樓愁眉不展,忡怔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嚥回去了,靈機一動道:「你怕什麼,你戴著面紗,說你是回族人,不見外人的。我會努力的,雖然不會讓你再次做上誥命夫人,但在這個家,誰對我幫助最大,我記在心裡,就算你五六十歲了,我也會對你好。」說話間李國樓輕揉的撫摸吳佩佩那張瓜子臉,些許的皺紋更添韻味,他是小的愛,大的也愛,貪婪的享受大愛無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是不好意思開口。」吳佩佩把嬌軀緊緊貼著李國樓身體,讓李國樓感受到她的愛戀,盼望永遠偎依在李國樓懷裡。
李國樓把吳佩佩抱在懷裡,腳步輕鬆的蹬上了二樓,而吳佩佩則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兩人互相凝視著對方,就這麼深情凝望著,目光是那麼熾烈,彷彿一團火在心裡燃燒。
清朝皇宮有規矩,皇帝寅時正三刻起床,御膳房即獻上冰糖燉燕窩一品作為早點。偶爾同治皇帝載淳不用早點,就在卯時用膳。日常早膳葷素八樣,以及小菜、醃菜和點心。中午沒有正餐,一般吃一種叫八珍糕的點心,這是用人參、茯苓、山藥、扁豆、薏米、建蓮、炒芡實、肉粳米面、糯米面混合研細,加上白糖之後和勻蒸出來的糕點。晚膳多開在末正二三刻,菜色數量和早膳大同小異。皇帝晚上還吃宵夜,稱為「晚向」多吃酒膳、果餅或者酥油點心。
由此可見皇帝膳食並不奢侈,和尋常富貴人家差不了多少。慈禧太后是皇宮裡的另類,喜歡享受的皇太后,掌握權柄慣了,已經自成一派,國人想像的皇家飲食奢侈浪費,只在慈禧太后身上體現出來。
今天年輕的同治皇帝載淳格外興奮,昨天科考宣告結束,而他終於不辱使命,完成大婚後第一次選拔新進士,人可以輕鬆下來了。待會兒批閱幾道奏折,敷衍了事,就可以溜出皇宮去玩了。五日一早朝,大清皇帝不上早朝的話,就是在養心殿批閱奏折,一般早上事情辦完,和上書房大臣說幾句話,交代一天的工作,人就輕鬆了。接下來就是遊山玩水,跑到哪座院子去玩,誰都不會管他。
勤勉的皇帝,比如雍正皇帝一天可以坐在養心殿裡,批閱奏折,跑到上書房裡聆聽上書房幾位大臣的匯報。但同治皇帝載淳還在活潑好動的年紀,雖然兩位太后馬上要取消垂簾聽政,讓他獨領朝綱,但此刻載淳哪能坐得住?等待他的同學,恭親王奕訢的長子載澄帶他去先看長安街的「誇官遊街」。然後閒遊花街柳巷,偎紅依翠追歡笑。
載淳坐在案几上,一面看奏折一面看案几上的懷表,心神不定。暗想:載澄這臭小子,怎麼還不來,載澄從宮內日常出入的神武門進來,應該比大臣們快一步來到養心殿。他為了這次出行,昨晚連三位娘娘的牌子也沒翻,就等著看秦樓楚館裡面俊俏風流的二八佳人。想想太后給他娶的一位皇后,兩位妃子,哪會**撒嬌,一見面就是從被窩裡鑽出來的光溜溜身子,一點沒有情趣。
載淳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載澄來到養心殿門外,雖然君臣有別,也須通稟、磕頭,但兩人打小親密無間,一起在上書房讀書,毓慶宮聽課。見禮之後載澄拿起案几上的點心就吃,叫道:「皇上,為了你趕上看誇官遊街,我是拼著小命跑來,連早飯還沒吃呢。」
旁邊伺候的太監趕緊替載澄倒茶,遞上熱毛巾,知道這位爺出手大方,是他們這些奴才的「二主子」。
載澄比同治皇帝載淳小二歲,但他年少老成,見慣了大場面,反而同治皇帝載淳還要聽他指揮。載澄生在親王府,額娘為嫡福晉瓜爾佳氏,大學士桂良之女。受封為郡王銜多羅貝勒,戴三眼花翎,內廷行走,已是正紅旗蒙古都統。年紀輕輕就飛黃騰達,靠得是他阿瑪恭親王奕訢萌陰。
同治皇帝載淳看著載澄吃得猴急樣,不由笑道:「多羅貝勒,你別急呀,朕還要到上書房露個臉,否則你阿瑪又要責怪我了。慢點吃,時間還來得及。」說完載淳擠一擠眼睛,他又不是真的想看什麼「誇官遊街」,只是一個借口罷了,可以有正當理由溜出紫禁城,這麼早,好玩的秦樓楚館還沒有開門營業,嬌小玲瓏的歌姬還沒起床呢。
一聽「阿瑪」兩字,載澄吃進嘴裡的糕點,噎著了,嗆得他直翻白眼,糕點從他的嘴裡、鼻腔裡一起噴湧而出。幸虧他摀住嘴,全部噴在金磚上面,所幸沒有噴到同治皇帝的臉上,旁邊的太監趕緊替他捶背,另外一名太監遞上濕毛巾。
「皇上,好好的,我在吃東西,你提我阿瑪幹什麼?要讓他知道我大清早在皇上您這,我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載澄看見他那古板的「阿瑪」就怕,從來對他疾言厲色,只關心他的學業,寫的文章受到老師李鴻藻的表揚,在他阿瑪嘴裡,依然聽不見一句好話。
同治皇帝載淳調皮的一笑,說道:「你這是做賊心虛,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好啊皇上,你這是狗咬呂同賓,不識好人心。我走了,來幹嘛,變成鬼了,我還是人嗎?」載澄做勢要起身走,反正他還小,發起小脾氣連同治皇上也要讓他三分。更何況沒有他指路,引一條明道,載淳又要被人狠宰一刀。
「多羅貝勒,你就別裝了,既來之則安之,我馬上回來,你就坐在這裡等會兒。」同治皇帝載淳無奈起身拉住載澄,連拉帶扯,讓他繼續吃他的早飯。
載澄也是開玩笑,哪會真的生氣,連皇帝也給他面子,他就心安理得的坐在瓷凳上吃早點,沒事還翻看同治皇帝寫在奏折上的朱批。他其實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文采絕佳,能夠吟詩作賦,在滿人同年齡人中屬於聰明好學之人。但心思花在吃喝玩樂上,就像滿人貴介子弟一樣,年紀輕輕不學好,家裡太有錢了,怎麼花也花不完,喜歡在閒遊在燈火闌珊的花街柳巷,過紙醉金迷的夜生活。
算好時間同治皇帝載淳走向上書房,盼望今早上書房來的人,不是恭親王奕訢。最好是老師李鴻藻或者是大學士文祥,這兩個老學究,好糊弄,隨便背一篇文章就敷衍過去了。恭親王奕訢不好糊弄,給他看一道奏折,然後要當場聽他的分析與解決方案,不給他開溜的機會,他有幾根花花腸子?恭親王奕訢都知道,沒有借口可以迴避。
怕什麼來什麼,上書房裡端坐著恭親王奕訢,看見案幾上一疊奏折,同治皇帝載淳知道完蛋了,「誇官遊街」的場景是看不見了,一個早上要化為泡影。
恭親王奕訢是從慈禧太后的儲秀宮過來,而不是西華門過來的,早晨起床練一趟布庫,又打了一套太極拳,顯得很有精神。陪慈禧太后一起吃了早餐,喝了長白山人參茶,茯苓枸杞子粥,一品燕窩。由小德張伺候更衣,換了一身海藍江綢棉袍,罩著青石色棉沙褂,也是算好時間來到上書房。
奕訢和慈禧太后之間的關係,同治皇帝載淳到底知不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這麼多年了,是男人都要往那方面去想。既然恭親王奕訢連攝政王的寶座也不要了,作為同治皇帝載淳,他還能要求什麼呢?雙方都盡到自己的本分,誰也不會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同治皇帝載淳還在慶幸親額娘慈禧只生了他一個兒子,沒有兄弟有資格和他搶皇帝的寶座。而皇叔奕訢手把手的教他做一個合格的君王,他也想向他的祖先康熙爺一樣,少年時期就有一番大作為,掃清大清的內憂外患。
恭親王奕訢是免於下跪的親王,報名躬身執禮,君臣入座。大太監劉德印端上兩碗馬奶汁,兩人先喝馬奶汁,再說正題,互相打量對方,一個心理泛酸,哀歎一個早上荒廢掉了。另一個準備長時間作戰,要把「淳兒」的內心世界搞清楚,絕不能讓同治皇帝做敗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