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歌盡桃花扇底風,人面映花紅,兩下春心應自懂,憐香惜玉,顛鸞倒鳳,人在燈草胡同。
李國樓折騰到深更半夜,這才相擁而眠,夢喃裡都在叫,「麥克!」李國樓年紀輕火力壯,夙興夜寐,清晨就起來了,一家人正在吃早點。
謝媽走進餐廳,臉色憋得通紅,對李國樓招招手,欲言又止的樣子,一看就是興奮過頭了。
李國樓摘掉脖子上的餐巾,站起來靠近謝媽,問道:「謝媽什麼事啊?鬼鬼祟祟的樣子。」
「張中堂大捷,東路的捻軍主力被消滅了,城南堆起了京觀,賴文光的人頭掛在午門了!」謝媽怕主人家吃飯聽這種事不好,但說話的聲音很響,依然讓在座的人都能聽見。
「啊······」眾人聽見了都興奮的站起來,擊掌相慶,大清帝國最後一幫造反派被消滅了,那是一件多麼值得慶賀的事。
在內宅裡依然聽見外面大街上爆竹大作的聲音,適才還以為哪個大戶人家嫁女,原來是普天同慶,歡慶李鴻章率領的淮軍大勝。
「叔公了不起啊!」李國樓激動的眼淚流出,擦拭一下濕潤的眼睛,人一動一動抽抽了。
李鴻章贏了就好,以後他在京師可以借助族叔公的名頭順風順水做生意,誰都要給他三分薄面。原本指揮剿滅東路捻軍的人總指揮就是曾國藩,但清軍被捻軍打得大敗,連慈禧太后愛將蒙古鐵帽子王曾哥林沁也被捻軍割頭。勃然大怒的慈禧太后這才剝奪曾國藩的軍權,讓曾國藩的門生李鴻章掛帥清剿東捻。
「馬啊!」李國樓不由自主感歎一聲,捻軍為什麼這麼難以被消滅,就是因為捻軍戰術靈活東突西竄,遊走在北方廣博的山川之間。不像太平天國一切戰術都圍繞著天京,天王洪秀全致死也不肯挪動屁股。樹摞死人摞活,至理名言,打仗還是應該游動。
李國樓興奮的走動,揚眉一挑,說道:「誰和我去午門?」
剛才還拍手稱快的奶奶們立刻不吭聲了,沒有一個願意去看人頭。楚香玉瞻前顧後,還是舉手,道:「我!小樓哥,我陪你去看京觀吧。」
「呦······」幾位奶奶好似看見怪人,離楚香玉遠遠的,不搭理李國樓遊玩的要求。
「麥克,別忘了晚上的飯局。」甄玉環從頭至尾沒有站起過,胃口大開依然在喝粥,對著李國樓鬼祟的一眨眼睛,含義大家都知道。
「哦!你們不去拉倒,我和小香玉,玩半天。」
李國樓引誘的話,沒有激起一絲漣漪,該喝牛奶的人照樣喝牛奶,連真由子現在也習慣的喝牛奶。奶奶們白天會自娛自樂,還有「麥克後援團」一起遊玩,京師不對民眾開放的地方,她們都玩過,京師可以玩的地方她們比李國樓去的地方還多。要和李國樓玩,只有在府裡她們才感興趣。
陳香芳有些不滿,說道:「小樓,刑部沒有星期天放假休息的慣例,你怎麼自說自話,不去上班呢?」
「我現在是九品官了,應該做大隊長,包大人不升我職,我就不務正業。」李國樓不滿現在有品級,沒官職,有點小心眼,不好好上班。
甄玉環說道:「大奶奶,隨便麥克,今天刑部也不會管他們,軍人維持治安,沒有人敢在大街上作案。對嗎?」
「嗯······言之有理。」李國樓沒有煩心事,喝早上第一杯毛峰茶。
「嗯······麥克,茶水怎麼是玉泉山的水啊。你檔次倒是越來越高了嘛。」甄玉環喝了一口茶,就喝出茶水是玉泉山泉水。
「哦!安妮塔,既然你家底厚,昨天把家搬過來了。我就想改變一下我們的生活。就叫水三兒送一桶玉泉山的水,以後我們和太后娘娘一樣,喝同樣的水。」謝秀珠穩如泰山,端起茶杯喝茶,如今他們家早上喝茶,下午喝咖啡。
「很好!」耶利亞讚許,她也改變習慣,喜歡上東方人的飲食。
李國樓告誡道:「你們不要好逸惡勞啊!要向真由子學習,早起幹活,老媽子不許再請了!」
「嗨!」鶯鶯燕燕禮貌的鞠躬作答。
京師的城南是漢人居住區,大街上的人都在往南面行進。李國樓為了不和楚香玉走散,牽著楚香玉的手走在大街上,社會在進步,眾人見怪不怪,牽手走路的行人不計其數。差不多整個京師的人都出動了,都是去看京觀以及造反派匪首賴文光的人頭。
馬車已經不能通行了,只有人流在往南移,人群中李國樓問道:「小香玉,呆在二奶奶家習慣嗎?想不想回月家魔術班。」
「才不回去呢?一起打牌遊玩多好,姐姐們都對我很好,二奶奶說要帶我到圓明園去玩呢。」楚香玉走在李國樓身旁,笑容燦爛若煙花。
「啊喲!你們本事那麼大,連皇家禁地也能進去玩啊。」李國樓羨慕不已,他連紫禁城的邊也沒有摸到。
「哼!傻瓜,認識的人多好處多,圓明園有的地方對貴族婦人開放,我們有堅強的『麥克後援團』在京師哪裡都有我們的身影。」楚香玉緊靠在李國樓身邊,就怕被人佔便宜。
「明天我們划船去!吃船菜!」楚香玉加了一句,女人呆在一起就是玩樂,花錢如流水。
「這麼有空啊!小香玉要學會攢錢,別學洋妞大手大腳。她們現在對你好,等我死了,樹倒獼猴散,誰都不會管你。」李國樓去看死人頭,不由想到他也要死的。
楚香玉怒叱道:「呸呸呸!烏鴉嘴!大吉大利啊。我兒子沒有成家以前,小樓哥不許死。」
午門是牌樓,離先農壇不遠,在同一條子午線上,巨大的青石廣場是閱兵用的。面目猙獰的人頭堆成兩座京觀,每座京觀大約有上千顆人頭,在一排拒馬外面,百姓聚攏在周圍指指點點,笑瞇瞇看著死人頭。
廣場的地上沒有碎石,要不然不知會扔多少石塊。尖叫聲喝彩聲不絕於耳,老百姓鼓掌歡慶,大聲讚揚恭親王以及李中堂的功績,大清帝國有這兩位擎天柱保駕,同治皇帝可以高枕無憂了。
牌樓上方的地方懸掛著匪首賴文光人頭,李國樓仰頭看著那顆鬍子拉碴的人頭心潮澎湃。捕快哪有軍人威武,屹立不動的官兵就像廟宇裡的金剛。
「小樓哥,我們走吧!」楚香玉不忍心看幾千個人頭,看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急什麼!」李國樓拉著楚香玉,欣賞著人頭做成的景觀,以及雄赳赳的軍士。
「小樓哥,你不去拜見李中堂嗎?」楚香玉好奇的問道。
李國樓瞥眼道:「叔公沒有見過皇上以前,不見客人親戚的。我輩份小,要先去遞帖子送封儀,定好時間才能拜見叔公。你以為叔公看得上我啊,他的弟子記名就有上百名,哪裡想到過我啊。」
李國樓心裡鬱悶,他在京師蹉跎一年多時間,還不是叔公李鴻章沒有伸出援助之手,還在背後使壞,讓他無功而返。
楚香玉看見李國樓看得目不轉睛,依然在四周溜躂,觀看捻軍的裝備以及戰馬,一計不成另生一計,嬌聲道:「小樓哥,我肚子餓了。」
李國樓意猶未盡,惱怒道:「小香玉,帶你來就要乖一點,千載難逢的機會,這種事一輩子就這麼一回。你沒看見我們家的《寶珠照相館》的三位在裡面拍照嗎?我一定要拍照留念。」原來李國樓不肯走,是在等照相師傅羅伯茨等人的到來。
「哦!」楚香玉苦著臉想到照片的背景是一顆顆人頭,渾身起雞皮疙瘩。
照相師傅羅伯茨的一部鬍鬚是獨有的標誌,現在他還故意戴上一副金絲邊眼鏡,古怪的模樣讓人過目不忘。也讓羅伯茨獨佔鰲頭,能夠進入京觀的內場裡拍照。
李國樓終於等到機會,拍了幾十張現場的照片,高高興興的離開。
「小香玉,現在你還不願意,過了幾年,不知那幾個奶奶會多羨慕你,你是在見證歷史。這幾張照片價值千金。」李國樓循循善誘道。
楚香玉拉著李國樓手,笑道:「知道!只要你看中的東西都是值錢貨。」
李國樓咕嚕道:「也不是,你就會貶值。」
「你說什麼!」楚香玉生氣的甩掉李國樓的手,含著眼淚,翹起嘴唇不肯走了。
李國樓停下腳步,嬉皮笑臉說道:「小香玉別生氣,我是故意逗你的呀。以後我們葬在一起,死了也不分開。」
「去!小樓哥,你看死人看瘋了,一路上沒有離開過一個死字,自己掌嘴!」楚香玉這次真的生氣了,站在大街上抹著眼淚哭泣。
「啪!」李國樓知道錯了,打了自己一嘴巴子,不能因為楚香玉沒錢沒勢就欺負人家嘛,活該自己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