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京師暗流湧動,看似太平無事,自從出來白蓮教和斧頭幫造反的事,所有的黑幫變得老實了。大街上閒逛的小混混沒有了,只剩下手戴臂章的民團社員。刮起東南風,路上的行人重新戴起了便帽。
李國樓升職為崇文門副使第字大隊隊長,就是末入流官吏的職務。大清早身穿一身官服,坐上了馬車,他出入小心謹慎,不再身穿一身洋服在大街上炫耀了。更加危險的時日即將到來,和造反派搏殺那是沒有人情可講,李國樓拉上窗簾布看了一眼高懸在大門上方《魏宅》的匾額,苦澀的微笑掛在臉上,報應來了,不按常理做人的他,也嘗到了江湖人不安常規對他的伏擊戰。
李國樓來到刑部,跨入地字大院,看向這塊他的領地,帶有小花園的兩層樓房,正在裝修之中,包一同對他關愛有加。刑部這麼多樓宇只有他的地盤有這個待遇,刑部的人都知道李國樓現在有多紅。被人關懷是件好事,但李國樓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他現在被太多人關心,受寵若驚有點害怕了。
艾海迎面走來,肅容道:「報告隊長,丐幫幫主劉翼絆來了。」
「怎麼來的?」李國樓問道。
「嘿嘿!被民團的人暴打一頓,金二子正在嚇唬他呢!」艾海低眉順眼看向李國樓,一股寒流在他心裡湧動,現在他不敢和李國樓開玩笑,三哥正在氣頭上面,不招惹為好。
「媽了個巴子!給他臉不要臉,我滅他全家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麼?」李國樓抬腿往房間裡走,神色嚴峻的看向癱坐在地上的丐幫幫主劉翼絆。
劉翼絆將近五十歲,身材五短身材有點發福,微胖的面孔強顏歡笑,白淨的臉上紅腫淤青,衣服是一身囚服。吃過苦頭的樣子分外可憐。
「李隊長,我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這幫畜生敢動你的壞腦筋,你就放了我吧。我從來不和造反派有關係,請你大人有大量,我記住這個教訓了。」劉翼絆毫無丐幫幫主的氣派,雙膝跪地向李國樓討饒。
李國樓拖一個椅子坐在劉翼絆面前,低頭說道:「劉幫主,我給過你機會,我回來幾天了,你想跟我玩貓膩是吧。信不信我把你們丐幫的場子全部砸了,想在這裡討生活也要我給你面子,為什麼要惹我,當我年輕好欺負是嗎?」
反正這裡沒有手下看見,劉翼絆左右開弓打自己嘴巴子,哭腔正濃道:「李隊長,我該死我混蛋,我不該掉腰子,應該撂高兒打遠兒看,不該袒護手下那幫混蛋。回去我就給你出氣,斷手斷腳隨你。」
李國樓瞥眼道:「金隊副,給劉幫主看座,你怎麼辦事的呀,人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劉半仙,要給人家面子,把衣服還給人家。」
「咯咯咯!」金二子陰笑三聲道:「劉半仙,你不會怪罪小弟手腳不知輕重吧。」
「哪能呢!我們自家兄弟,還會有隔夜仇嗎?趕明我就奉上銀子,絕對不再江湖上說一句這件事。」劉翼絆要面子,豈能丟自己的臉呢。
劉翼絆穿好自己的衣服,喝上熱茶,心裡知道自己沒事了,不會是造反派的同黨。抬眼看向李國樓擠出一絲和善的微笑,心裡惱恨自己為什麼要對手下人放縱,誰不去得罪,幹嘛去招惹刑部的捕快頭頭呢?這些欠扁的手下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李國樓拍一拍末入流官吏的官服,洒然笑道:「劉幫主,不要看不起這身虎皮,我想要人死,一輩子都別想翻案。你的那幫替你鳴冤叫屈的手下,都給我打趴下來,大概有幾百號人吧,死了十幾個,你不心疼吧。」
敢跟官鬥,一陣排槍下來,誰敢多說一句。李國樓瞅著劉翼絆的臉色,依然保持風度,他的心變得越來越硬,不講規矩的後果,就要用血來償還。
「啊!」劉翼絆嚇呆了,才被關進刑部沒幾個小時,外面已經鬧出這麼大動靜了。
李國樓自顧自的說:「劉幫主,出去怎麼整隨便你,你也可以扯旗造反,看看你的手下人能不能攻進紫禁城?就憑這件事,我就能滅你三族,但誰叫我講義氣呢,死了十幾個乞丐就死了吧,你說對不對啊?」
「對對對!」劉翼絆翻身跪在地上,已經知道丐幫闖了天大的禍,丐幫的抗議活動跑到大街上,怎麼可能是官兵的對手,現在官府正無處發洩鬱悶,誰敢撞到槍口上,誰就要死。
「劉幫主,若是你管不好手下人,我就要收回地盤,就像收回斧頭幫的地盤一樣,灰飛煙滅。懂嗎?」
李國樓站起來走出房間,不再搭理劉翼絆,在他眼裡丐幫幫主劉翼絆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有官服在身的李國樓,是黑道的人不敢招惹的人,得罪官府的人就要承受滅頂之災,滅族的後果有幾個人承受得起,想要造反也要有本事才行。
「放心吧李隊長,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劉翼絆對著李國樓背影磕頭,感謝李國樓沒有滅他全家,手下人的命,哪有他家裡人命值錢呢!這個道理他會讓那些不懂規矩的手下人知道的。
艾海有些不滿,說道:「頭!就這麼放了劉半仙,包大人那裡怎麼辦?」
李國樓斜睨道:「算了人家事先不知道,事後只是打馬虎眼,我就要弄死他,不是太不講人情了嘛。包大人那裡我去說,他現在的心思不在丐幫上面,你不會懂的,過二天你就知道了。」
「哦!」艾海注視著李國樓,到底有什麼事情呢?神秘的李國樓又去拍包大人馬屁,艾海只能行注目禮,狐疑不定的轉身去找金二子聊天。
李國樓不在辦公室,艾海大大咧咧坐在隊長的椅子上,兩隻腳翹在辦公桌上,其他幾名隊正以及親信進入毫無顧忌的坐在椅子上、桌子上面。金二子用鐵絲打開李國樓辦公桌的抽屜,取出一盒雪茄五個人一人拿了一根抽起來。
一條駱駝牌香煙也被五個人瓜分掉了,嘻嘻哈哈的五個人開著玩笑。
艾海手裡夾著雪茄,笑道:「小李子,竟然上鎖,他不知道這裡屬於公家財產嗎?」
原本在地字大隊的隊正好運來,狐疑道:「艾海,你們這樣亂來小李子要是生氣怎麼辦呢?」
金二子嗅了嗅香煙的香味,說道:「好隊副,別擔心。小李子不會生氣的,趕明他還會把香煙放在這裡。不過你要小心,他人很壞,會在香煙裡藏鞭炮,所以你要摸幾下看看香煙裡到底有沒有異樣。」
「啊!」好運來急忙熄滅手裡的雪茄,探頭看向煙頭前面有沒有鞭炮?
艾海說道:「好隊副,你現在別擔心,這不是我們第一次出手嗎?小李子還沒有耍花樣,待到下次你一定要小心,反正他喜歡玩陰招,你心裡有譜就行。」
金二子斜睨道:「好隊副,過去你是收哪家的好處費?」
好運來挺胸凸肚,傲然道:「你們有什麼了不起,這裡的人數我最牛,王爺府上照樣給我好處費。」
「那不叫好處費,那叫賞好嘛。」張豪傑已經混進圈子裡,從一名默默無聞站崗放哨的衙役,搖身一變成為紅得發紫的捕快。
「那恭親王大方嗎?」馬德全只對錢感興趣,如今他只有收錢的命,弟兄們連吃飯都不叫他,讓他只有安於本分,每天坐鎮衙門裡聽候調遣。
「哎,見者有份吧,做大官的人哪裡有錢的概念,給了我們一點錢,以為我們感激涕零,要把這些喜錢供給祖宗看呢。」好運來毫不介意,依然吞雲吐霧。
艾海瞥眼道:「好隊副,你保證供給祖宗了是不是?喜錢沒有花掉吧。」
「那是當然,是新錢啊,我以後還要傳給子孫後代呢,告訴他們這是恭親王摸過的銅錢和銀子。」好運來得意洋洋的說。
「別說錢的事了,跟著小李子吃喝不愁。二子你知不知道,小李子和鄔師爺他們幹些什麼?這麼好!像兩個小相公一樣整天躲在房間裡幹嘛?」艾海內心齷齪,背後說長官的壞話。
「不是錢的事,就是陰人的事,兩位長官不會談女人的事。你們不知道吧,小包整天在寶芝房裡混和那巴子混在一起,他們有錢又打算做生意了。」金二子得意的吐露出秘密,混在幾位大哥身邊不是白混的,這裡數他消息最靈通。
「二子,你別想得美,還是陰人的事最有可能,養了這麼多兄弟,會不讓他們幹活,接下來和小李子的護衛一樣,總有人要死的。」張豪傑說了一句觸霉頭的話,立刻被幾位前輩打腦瓜子。
好運來呵斥道:「大清早你想誰死啊!我們這一行最忌口,你小子怎麼混上來的,快去給關二爺燒柱香,童言無忌陪個罪!」
「是!」張豪傑得罪了幾位前輩,立刻認錯走到貢台前,點上三炷香,口中唸唸有詞:「關爺爺莫怪莫怪,早上吃過一劑藥,嘴巴亂講,童言無忌,你把罪過記在我頭上,明天我帶水果來祭拜您。」說完鞠躬三次,將三炷香插在香爐裡。
其他四位捕快心有靈犀,也壹壹上前禱告一番,讓關二爺保佑他們平安回家,干捕快這份公職,雖然看上去很風光,但危險隨時會降臨到他們頭上,抓捕犯人隨時有危險,死在黑道上的捕快不計其數。人消失就沒有蹤影了,就像天字乙小隊的隊正陸海空誰都不知道他死在哪裡了。
艾海瞥眼鞠躬的好運來滿腹狐疑,剛才好似無意的問好運來拿哪家的好處費?而好運來竟然扯到王爺頭上故意岔開話題,想要隱瞞的結果就是底兒掉。艾海將好運來打入不可信任的人之中,待會兒就向李國樓匯報他的發現,一個暗藏在刑部的復興黨成員已經被他找出來。
艾海心裡得意,現在他是李國樓最信任的人,誰叫他是滿人呢!秘密觀察身邊每位同僚的一舉一動,他又有新的發現,從好運來和馬德全的親密舉止來看,他們早就廝混在一起了。艾海臉皮抽搐,為何蒼天這麼殘忍,漢人有多少是值得信任的人,艾海昂起頭,不讓旁邊的人看見他的眼眶裡滿含著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