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來到刑部衙門,門口放置著一排排行馬,阻隔住行進出衙門的人。姚錯在門房間簽到後,帶著李國樓進入衙門裡面。長長的青石甬道旁邊大樹巍峨,灰暗的建築已有些破舊,但依然氣象森嚴。
西側的那棟建築,就是以後李國樓當差的地方,跨進「天」字門,這裡就是姚錯的地盤。
姚錯先給李國樓登記好腰牌,三天後李國樓就能有自己的腰牌。問明鄔得福還在後面的大牢裡,就叫馬德全去把鄔得福叫出來。
李國樓看見衙門裡規矩森嚴,大家都在各自的屋子裡忙碌,姚錯帶著李國樓,一間間房間裡打招呼,自家兄弟以後多關照。給李國樓一個天大的面子,讓所有人對新人李國樓刮目相看。
師爺鄔得福今天很忙,很開心,殺人案有很大的油水,送禮說情的人紛至沓來。斧頭幫的八爺滿遊歷被抓,對衙門來講正是天大的好消息,好多殺人懸案,滿遊歷在牢房裡不斷的吐露出來,卷宗裡都是青幫作案的蛛絲馬跡,原來青幫裡面早就有斧頭幫的暗線,青幫的一舉一動,斧頭幫瞭若指掌。這本卷宗他還沒有交上去,因為大多數案情都會抹掉,斧頭幫幫主寒月秋已經送了第一份禮,就是不知包大人是否滿意?
禮單已經遞給包大人,看著包大人微笑著離開後堂打道回府。鄔得福心裡得意,這裡都是他的地盤了,既然滿遊歷知道那麼多青幫惡跡斑斑事跡,斧頭幫所作所為更應該清楚。鄔得福打定主意,先餓上滿遊歷三天,接下來滿遊歷會為了一根狗骨頭,把大哥寒月秋賣個精光。
刑部司獄是鄔得福的官職,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從九品,但在這裡說話主事的人就是他。
鄔得福跨進姚錯的房間時看見了李國樓,兩人微笑以對,都沒有想到對方這麼年輕。今天的殺人案,就是李國樓偵破的,這件事雖然卷宗上沒有李國樓的名字,但只要幹這行的人,都在傳揚李國樓的事情。
見禮問候之中,李國樓打消了自己的偏見,原本以為做師爺的人,都是老學究。而眼前的鄔得福面色白淨,雙目炯炯有神,三十歲還沒到,臉上寫著老成兩字,沒有一絲笑容。
兩人第一次見面,讓對方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馬德全到現在還沒有回家,所謂何事?李國樓瞭然於懷。看見馬德全微微對他點頭,還翹起大拇指,李國樓知道艾海已經把殺人案之中的主謀王怡雪搞定,他所有的推理都被證實了。
臨走之時,馬德全嬉皮笑臉的問:「鄔師爺,三年前小玉之死的案子要不要翻?」
鄔得福板著臉,說道:「還死者一個公道,當然是我們要做的事情。讓死者安息,讓世人警記,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就是正義的象徵,所有的罪行終將被揭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真正的原因是包大人和前任少卿余書珍不對付,有給余書珍抹黑的機會,哪有手軟的時候。為了這事包一同大大的誇獎了一番鄔得福,還說等二天後上朝,要專門寫一份奏折遞上去,讓天庭也知道這件喜事。
鄔得福原以為姚錯來衙門是來表功的,沒有想到一出口,就是天大的事情。這一下子打得鄔得福措手不及,原本嚴肅認真的臉龐變得怪異,好似在看說假話的犯人。
鄔得福不停的在來回走動,低頭不語,一雙眼睛來回的在姚錯、李國樓身上掃視。
好一會兒,鄔得福才開口道:「大哥,這時機倒是正好,京師這麼亂,包大人也被逼到絕路上了。不過嘛槍打出頭鳥,弄不好會翻船。第一個被滅的人就是你,包大人也會先裝聾作啞,不敢全京師一起行動。會讓你先趟這灘渾水,弄好了功勞是他的,弄不好罪責全部讓你扛,你再想清楚和我說。」
姚錯急忙問道:「二弟,這成功的機會有多大,你幫我算算。」
鄔得福又開始思考,像他這樣的師爺,包大人就有十個,每個人分一塊地盤管,他已經把手伸到其他師爺那裡去了。現在是他在包大人那裡最得寵,可也要有新的點子,提供給主子,不然總有一天會被其他師爺搶先。姚錯說的主張,其實很好,把接下來怎麼對付黑幫的辦法也提出來,還能立刻付諸實施。不像他們平時開會,說是要打擊黑幫,但僅僅靠衙門的勢力,是不可能打贏和黑幫的戰鬥。拉一派打一派的辦法,不知用過多少回了?可上去一位老大,就會擴大地盤,依然打打殺殺。
用人就是要用聽話的人,這一點最重要,純正的民團當然可以利用,只要自己有一幫聽令的手下,就能做一番事業。鄔得福也在思考他的人生,他是和包大人血脈相連,休戚與共,哪天包大人致仕了,他也會失勢。知道的越多,懂的越多,更是忌諱,沒有人再會用他。而他現在正年輕力壯,難道三十幾歲就要荒廢在監獄裡嗎?
做了師爺再考取功名的人,少之又少。師爺這一行忌諱太多,官場上的事情看得太透徹。沒有幾個主考官肯收做過師爺的弟子做門生,注定這一行的人要走偏門,行走偏鋒。現在李國樓提出的主張,不就是偏中帶正,可以拿到檯面上說的事嗎?
但是鄔得福有他的私心,他不願意民團這塊肉,讓姚錯抓住,民團之事他要親力親為。鄔得福想得深遠,他不願在衙門裡面耽擱一生,他也想在京師裡翻江滔海一回,他的野心比姚錯還大。姚錯只是想著現成的一塊地盤,而鄔得福卻在想整個京師的地盤。這也注定兩人的名號其實是反過來的,眼界不同,地位也就有高低。
李國樓太年輕,做人的差距就在此刻顯現出來,他不知道別人到底怎麼想的。只是心裡痛恨黑幫惡勢力越來越囂張,提出一個消滅黑幫勢力的辦法,沒有想過結局注定,又是一個黑幫在京師紮下深根。而他則是這株惡果的主幹,永遠逃脫不了黑幫「天字號」老大的名號。
鄔得福臉上的表情變了,慢慢泛起紅暈,越來越紅,紅得發紫,雙眼佈滿血絲,猙獰的滿目徹底暴露出來。
「大哥!我跟著你干了,我們就走一回獨木橋,路是人走出來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們也可以稱王稱霸,最多被打回原形,回老家種地去。」鄔得福說道。
姚錯哈哈大笑,不枉他急匆匆趕來見鄔得福,被他猜中了,老二也是不太平的主。不想碌碌無為過日子,等著別人成為老大,不如自己把老大的位子搶來。
姚錯站起,感慨道:「好!我們兄弟三人聯合,把京師的黑幫徹底掃除乾淨。還百姓安康的生活,運河裡再也看不到腐爛的屍體。我這些天喝茶總是在想這井水也和永定河相連的,這滋味喝得出屍臭味,真是掃興啊。」
三人一起大笑,整棟房子都聽見他們的笑聲,以為他們在為今天破了殺人案感到高興,沒有人料到這三個人準備書寫自己的傳奇。
鄔德福、姚錯、李國樓三人並肩離開府衙,新人李國樓第一次來到衙門沒有給他下馬威,連封儀也免了,這是常人沒有過的事。而是由兩位大哥級別的人護駕,這讓看到這一幕的人感到驚訝。
金耳朵看見這一幕,知道今生是鬥不過李國樓的,他是善變之人,接下來該怎樣做人,已經一目瞭然,一張燦爛的笑臉迎向三位大哥。他絕不會被人扔進角落,因為他是識時務的俊傑。
艾海、馬德全原本還想和李國樓一起吃晚飯,一看見姚錯嚷嚷著要請所有人喝酒,這場面好似很長時間沒有碰見過,難道姚大哥亦在二奶奶謝秀珠那裡狠敲了一筆?帶著滿腹狐疑,艾海、馬德全跟隨在三十人中間,向衙門不遠處的萬花樓行進。
弟兄們一看要到萬花樓喝酒,一起歡呼雀躍,那是高檔的酒樓,大哥姚錯今晚要大出血了。
姚錯手下另兩位隊正,只來了一位,名叫陸海空。另一位行雲風沒有在府衙,李國樓和陸海空坐在一起,中間的主位依然是鄔德福。原本李國樓是新人應該坐下陸海空下首,但姚錯叫李國樓坐在他旁邊,說是為李國樓接風。明白事理的人一瞧便知,新人李國樓得寵得很。
今天都是高興的事,看著大哥姚錯、二哥鄔得福咋咋呼呼,不停的點好酒好菜,弟兄們知道這次他們可以大撈一筆。斧頭幫已經大出血,案情的進展摸不透,很有可能滿遊歷是被冤枉的。
艾海不肯吐露案情,在眾人的逼問下,無奈道:「諸位,還是以鄔師爺的筆案為準,我在這裡亂說,大哥又要打發我去夜間巡邏了。」
姚錯哈哈一笑,道:「你小子還挺會記仇的嘛,這是對你的考驗,是你給我們天字第一號大隊帶來好運氣的,我怎麼會過河拆橋呢。好日子等著我們呢,將來你們就是我和鄔師爺的心腹,我們一起殺出一條富貴路出來。就是不知你們有沒有膽量殺人?」
話音剛落,三張桌子上已經看見匕首、短刀,回答也是肯定的。這讓李國樓見識了天字第一號大隊的人心狠手辣,許多人手臂的衣袖拉開就能看見刺青。李國樓一瞧便明白,黑幫的勢力已經參透到衙門裡,怪不得鄔得福、姚錯對民團這麼感興趣,是到另起爐灶的時候了,不再變革就是死胡同,他的到來給了兩位大哥無窮動力,接下來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