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頓馬丁一路風馳電掣。
卻在離別墅將近五百米的時候,凌衍森突然吩咐停車。
車一個急剎,凌衍森面無表情,黑域一般廣闊而暗沉的眸子裡衍著滔天怒意,骨節分明的手整了整領帶,眉宇間的那股煞氣大有濃烈之勢。
啪的一聲打開車門,修長挺拔的身軀下了車。
意大利皮鞋踩著草甸,發出咯吱咯吱的細碎的響聲,不重卻很有存在感,一如皮鞋的主人,恣意跋扈。
老張有些擔憂,趕緊停好車,也跟著下去。
方才少爺一直盯著擦身而過的那輛吉普看了大半天,他也跟著回頭,那個特殊車牌號老張也記得,前些天少奶奶失蹤時,江恨寒開的就是那輛車。
這些天少爺雖然對少奶奶置之不顧,明面上不聞不問,可背地裡卻總讓林文才時不時去醫院問問醫生少***情況,自然也就知道,這些天,一直是江恨寒陪著少奶奶。
這會兒子無緣無故看見江恨寒的車從別墅山莊上返回,少爺定然是猜到了一些端倪。
凌衍森放輕步子,走上台階,按了指紋,大門開了,他在公文包裡找了一陣,翻出裡邊的門的鑰匙,修長的手,指節森白了起來。
清嫵正捧著吳嫂給她的那些多多的照片看得興起。
手情不自禁地摸著,照片上那小的可憐的寶寶,他的眼睛是閉著的,躺在恆溫箱裡,似乎睡得很安穩,小臉皺巴巴的,小小的手握成拳頭,蜷縮在頭兩側,兩條小短腿盤踞著,圓溜溜的可愛極了。
「少奶奶你看,小少爺長得多像你,將來長大了定然是翩翩俏公子一個。像少奶奶這般清婉韻致倒也好,男孩子嘛,如今都是越清俊越受歡迎。」
吳嫂看著清嫵眼角將落未落的淚滴,歎息著,呢喃著。
清嫵看著自己的兒子,差點就忍不住熱淚盈眶,她有些難以置信,那個在她肚子裡待了不足七個月的寶寶,現在竟然活生生的躺在恆溫箱裡,越長越大,不久後,他會睜開眼睛,奶聲奶氣的喊她媽媽,喊凌衍森爸爸,再過不久,他就會學會走路,然後學會用筷子,慢慢的,會長到她的膝蓋那麼高……
光是想想,那種如夢似幻的幸福都能將她淹沒。
「還是像他爸爸多一點好,不過阿衍的英俊中帶著一股子妖孽邪佞,太像他也不好,將來沾花惹草的風流成性,不好不好……」
吳嫂微笑,點了一下清嫵的腦袋,她癡傻木訥的樣子真真讓她無奈,「傻氣,只要性子不秉承了少爺那般的高深莫測便好,不過我相信,有少奶奶在小少爺身邊,小少爺定能成長為一個善良陽光的男子漢,就像三少爺那樣,不過還是比三少爺強勢點兒好,三少爺善良是善良,卻也太善良,那性子估計要吃虧呢……」
話還沒來得及落下,門口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動靜。
聽見門鎖旋動的聲音,吳嫂率先變了臉色,站起來,朝門口看過去,然後身形驟然僵硬。
「吳媽,誰呀?」
就聽不見回答,清嫵在吳嫂突然急促的呼吸聲裡,也跟著朝門口看過去,雙眸驀然睜大,一臉溫暖的笑意就那麼癡癡傻傻的冷凝在了臉上,一張瘦削的小臉,慘白無比。
長廊端口,凌衍森穩穩的站著。
身後是格子窗戶,大片大片昏黃的光束從屋子外頭流進,浮散在他週身,恰到好處的將他半邊輪廓剖了個乾淨,那剩下的半邊,如同剛澆過冷水的沉鐵面具,線條剛毅冷硬,凝著冰霜,陰森森的衝著屋子裡僵立的兩個人看過來。
雖然是逆光,可仔細看還是能夠描摹出他臉上的每一寸輪廓的。
但清嫵的眼裡始終是白生生的一片,就像鋪滿了霜露,不可溶解,他英俊到陰沉的輪廓在她眼眶裡散成一片白霧,水蒸氣翻騰,她什麼也看不清了。
卻知道,他瘦了。
本來就高得嚇人,此刻,愈發瘦削下來的身形就像一根直挺挺的竹筍,西裝還是很合體,卻因為是深色,將他的體格襯得更加削尖而凌厲。
眼睛疼,心裡也疼,究竟哪一出多一點,清嫵辨別不出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她卻連提步朝他走過去的勇氣都拿不出來,彷彿有一道鴻溝從天而降,斬斷他與她之間的路途。
凌衍森不發一言,板著臉的樣子很震懾人,尤其是那雙散佈著刀片般的鋒利的眸子,衍著陰鷙的光芒,落到哪裡,哪裡就會被冰封。
頎長的身形動了動,修長漂亮的指一伸,壁燈啪的一聲打開。
這聲音和突如其來的光線驚動了屋子裡的兩個人。清嫵和吳嫂均是一抖,在凌衍森沉沉的注視下,背脊惡寒。
手指一鬆,公文包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吳嫂驚慌不已,面上擠出一點不像樣的笑容,趕緊迎過去,撿起地上的公文包,聲音去遏制不住地顫抖,「呵呵!少爺,你回來啦!小少爺怎麼樣了……」
凌衍森卻不理會吳嫂的熱場。
步子很大,那雙四十四碼的腳瘦削頎長,有著流暢而凌厲的線條,正衝著清嫵一步一步逼近。
清嫵瞪著眼睛,難掩病態的目光卻閃爍不定,在他森然的氣場壓過來之前,她便已經不爭氣的低了頭,雙手絞緊,動了動唇,聲音細若蚊吟,「……阿……阿衍……」
凌衍森僵了僵,沉鬱的眸子裡飛速閃過什麼,卻也只是一瞬,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望著她發黃的清湯掛面的頭髮,面上冷得很徹底,沒有一絲表情。
突然,眸子一轉,在她手裡的那一疊照片上定住,久久的,呼吸沉了下去。
伸手,快速拽過清嫵手裡的那疊照片,怒火熊熊,聲音震若雷霆,響徹整棟別墅,「吳媽!誰讓你把多多的照片拿出來給她看的?誰准你這麼做了?啊!我怎麼交代你的?你是不是仗著在我凌家這麼多年就敢擅作主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