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嫵靜靜地聽著，只覺得整顆心臟都微微抽搐起來。那感覺不是疼，卻也並非不疼。
她從不知道，原來他背地裡一直在給吳嫂打電話詢問她的情況，難怪這兩天夜裡總感覺有人進她的房間，開燈又關燈的，之前她一直以為是夢，到現在才明白，那是吳嫂在給她蓋被子。
她睡覺總不老實，愛踢被子。
她和他總共才同床共枕了幾天，他竟留意到了，並且記在了心裡……
「吳嫂，我有些乏了。」
清嫵找到手機，緊緊捂在懷裡，側過身背對著吳嫂，暗沉的光影淹去她眼裡的霧花。
「那行，少奶奶你睡著，等會兒我給你端杯水放你床頭櫃上。燈也給你留著了，有事就在門口大喊一聲，我睡沙發呢。」
「嗯，謝謝吳嫂。」
聽見關門聲連同吳嫂那聲微弱的歎息一併落下。清嫵抬手，摸了摸眼角，果然，已經濡濕大片。
如果說之前他把她罵得那麼狠讓她傷心絕望，再也不想理他，那麼此刻，他不願在她面前展現的那份隱秘的溫柔卻讓她心顫不已。
心尖點點甜，甜上絲絲苦，苦邊淡淡鹹，那是她的淚。
凌衍森，你真是個傻瓜。
發著呆，直到睡著，清嫵都忘了懷裡捂著手機這回事，自然也忘了，要給他打電話這回事。
這一覺清嫵睡得出奇的安穩，醒來，陽光沿著落地窗簾灑落大半地板，她驀然翻身起來，拿過電子鐘，已經上午十一時了。
「真是！吳嫂怎麼也不叫我呢？」太久沒睡過這麼長時間了，甫一醒來，頭都是暈暈沉沉的。
好半天才找見從胸口滑落到毯子裡的手機，翻開一看，五十八個未接來電，大部分是吳經理的，有兩個段氏高層主管的，剩下的不是段淼淼的就是父親的。
清嫵起身下床，外套也沒來得及套上，趕緊給吳經理回撥過去。
「老吳，不好意思我起得有些遲，昨夜入睡時忘了把靜音調成鈴聲了。出什麼事了，你給我打了這麼多個電話？」
「總經理，不好了！我同你說，停止放貸和催債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解約就先不說了，到現在這個點兒，段氏股價全面暴跌，昨晚上開盤還在2。73，今早上我上班一看，就降到每股1。63了，現在跌的速度越來越快，馬上就要跌下1。4了，怎麼辦？」
清嫵揉揉疼痛不已的眉間，光著腳在地板上來回打轉，怎麼辦，她能知道怎麼辦！
「父親那邊呢？還沒動靜？」
「不，董事長今早一來到公司就召開了段氏股東大緊急會議。只不過……您丈夫作為最大股東，並未出席。董事長這會兒正在和股票經紀商量，研究對策呢！」
「老吳，你先去幫董事長的忙，我馬上給凌衍森打電話！」
吳經理就等她這一句了，「好的好的！」
清嫵掛了電話，翻到凌衍森的號碼，也沒多想就撥了過去，她呆呆的站著，地板冰涼，腳底板卻沒有任何感覺，大概太緊張，身體忍不住小幅度地抖了起來。
身後有腳步聲臨近，接著是吳嫂的尖叫，「姑奶奶！誰讓你不穿鞋就在地面兒上跑來跑去的？你好歹給我提著心思注意點保暖防寒啊！幸好地上沒水，不然一不小心就會摔了去……」
清嫵猛然間回頭，目光裡一片尖利，她食指往唇上一點，示意吳嫂噤聲。
吳嫂雖然很不滿，但也知道她快被他們段家那個爛攤子段氏折磨死了，嘟囔著便老老實實不出聲，拿著棉拖走過去給清嫵套上。
嘟嘟聲持續到第二十聲，電話終於接通，清嫵的心驀地揪起，清了清嗓子，說得很快，「凌衍森，我有事要拜託你！請你……」
「不好意思，總裁正在開例會，不便接聽電話。如果方便的話請留下你的姓名和聯繫方式，例會結束，我會替你轉達。」
聽著手機裡機械地溫和而疏離的秘書的聲音，清嫵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一下子跌入深淵，在嘉宇呆了那麼久，她從不知道凌衍森在開會時會將私人手機交給秘書保管。
從無此先例。
所以他不是在開什麼晨會，他是根本就不想接她的電話，不想聽見她的聲音，更不想看見她這個人！
眼眶裡霧濛濛的，她抬頭仰望蒼白的房頂，使勁瞪著眼睛，直到那抹濕意憋回去，清了清嗓子，「謝謝，不用了。」
手機扔在了凌亂的床上，吳嫂一驚，仰頭看過去，見少奶奶倔強著仰著頭，尖尖的下頜一下一下地抖著，眼圈很快泛了紅，她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想到，長歎一聲，蹲著沒動，吳嫂想，她得親自去趟公司找少爺談談了，再這樣下去，就算是黃花菜也該涼了。
凌衍森一臉鬍子拉渣，一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鷹隼一般盯著秘書，盯得那秘書一陣心驚肉跳。
「她掛了？」
長久的沉默，滿室詭異的靜謐中，周繼榮聽見凌衍森繃著聲音面無表情地這麼問了一句。
「對不起總裁，實在對不起！我……我的確是按照你的意思說的，可……可能是對方誤會了，所以才掛了電話。對不起！總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秘書知道大禍上身，忙不迭解釋著，可總裁那雙紅了的眼睛根本聽不進去，那模樣就像發了瘋的豹子，下一刻就會把她吞下去。
「滾！」
一聲狂吼，整個五十層的牆壁都震了震，格子間的員工們均是一抖，齊齊看向總裁辦公室，不一會兒秘書捂著臉淚奔著破門而出。
凌衍森拽起玻璃桌上的啤酒罐，仰頭猛地灌下，其實一夜沒睡，舌頭麻木，哪裡嘗的出來這是酒還是水啊。
衣襟濕了大半，他煩躁的捋了捋頭髮，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啪的一聲將沉重的身體陷進沙發。
一雙陰翳的眸子，此刻已經泛黃，空洞又恍惚，裡面盛滿無望。
周繼榮數記白眼丟過去，那意思分明是在說，叫你矯情吧，作繭自縛了吧，大嫂掛電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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