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從小被人捧著長大,哪裡受過這等辱罵,「你他媽說什麼呢!罵誰腦殘……」
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黑,只覺得鼻子眼睛痛成一團,最後是身體,被掐在半開的窗戶上,進不去也出不來,額頭上的血嘩啦啦地流著,富二代明顯被打傻了,半天腦袋木木的,都忘了疼。
凌衍森鬆了鬆拳頭,優雅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拳頭上沾著的血跡,笑得極其紳士,語氣平緩得就像在念聖經,「那麼,對不住了。醫藥費我會差人送上門,至於120,我的助手已經在撥打。」
言罷,在萬眾矚目下,他回到車上,「周繼榮率領的警隊到哪裡了?」
「前方一千米處,正在緊急驅散擁堵的車輛。預計十分鐘,堵了的路面就會疏通。」
凌衍森點燃一根煙,長長地抽上一口,雙腿不斷顛著,聲音冷若冰霜,「叫他五分鐘搞定!老子倒是願意等,怕就怕那傻女人一刻都不願意等!」
「是!」
他仰頭,靠著椅座發呆,想了想,竟然傻笑起來。到現在他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有個那麼神奇的肚子,不聲不響的,裡頭竟然就藏上了他的種,再過十個月,種子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娃,從她肚子裡跑出來,會奶聲奶氣地叫他爸爸,會長大……
光是想一想這些,都讓他覺得如夢似幻,幸福,幸福到讓他顫抖。
他長久以來孤懸在半空的人生,彷彿都踏實的著了地。
從前,也不是沒有女人哭著跑著說壞了他的種,可每次他都是甩上一張支票,安排一個醫生了事。
現在,即使他不願意承認也晚了。那股突如其來的幸福將他徹底出賣了。
他掐滅煙,想了想,又打開窗戶驅散身上的煙味,他得一身乾淨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聞不到半點煙味。
望著車頂,他暗暗祈禱。
傻阿嫵,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所以,拜託你,不要進手術室,一定一定……不能進去。
清嫵走得很慢,可手術室還是轉眼就到了。
護士攔住林瀠,「家屬朋友請在外等候。」
清嫵緊緊抓住林瀠的手,臉慘白的像一張紙。
手術室裡走出個女醫生,拉過清嫵,塞給她一套病號服,「進去換上。」
林瀠問醫生,「手術需要多久啊?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吧?」
那年輕女醫生很不耐煩,「人流是小手術,我們主刀大夫每天要做二十幾例,你就在外頭耐心等著,一會兒就完事了!」
說罷又開始催促清嫵,「小姐!麻煩你快點,下面排隊的病人還有很多!」
清嫵咬著慘白的唇,脫下外套,那醫生皺了眉,「上面的不用脫了,下面的都脫乾淨!」然後朝裡間喊了句,「病人準備就緒!」也不管清嫵站沒站穩,把防菌衣往她身上一套,推她進了裡間。
正在翻病歷是個金髮碧眼的外籍大夫,她吩咐那年輕女醫生,「扶她上去躺好。」
「頭往下。
清嫵照做。
「雙臂平放,雙腿分開。「
清嫵一僵,側頭看了看監控器旁邊站著的手術帽都沒帶的中年男醫生,夾緊了雙腿,臉上的皮膚烤成了木炭,那麼難堪。
「雙腿分開啊!」
那女醫生尖利著嗓子,用力拍了拍清嫵的膝蓋,正是關節位置,又疼又麻,清嫵忍住眼淚,顫著腿分開,搭在兩邊。最隱秘最不願被人看見的地方,就那麼白生生的充斥在明媚的光線下。
不難過是假的。
那女醫生用什麼東西捅了捅她的下面,回頭對金髮碧眼的主刀大夫說,「還算乾淨,消炎過的。」
「嗯。」外籍大夫同室內另外兩個人調侃,「剛才我做的一例,那女人去衛生間也不把屁股擦乾淨,弄得我整堂手術下來,連午飯都不想吃啦!」
「哎呀,委屈大夫您了!」女醫生陰陽怪氣。
「現在姑娘們素質就這樣。」監控器旁邊的中年男醫生,瞅兩眼清嫵,目光平淡無奇。
刺耳的聊天聲中,清嫵緩緩閉上眼,腦海裡滿滿皆是自己躺在這張冰冷的木板上,像極了砧板上的魚肉,她有點想哭,長這麼大,受過的屈辱不少,可沒有一次比現在更讓她難受。
外籍醫生戴上無菌手套走過來,「打麻醉。」
那男醫生把針頭刺入清嫵的手背,一手別住塑料管,一邊轉身去拿那個裝滿麻醉藥的打針管。
忽然,眼前驟然一黑。
清嫵還以為是麻藥進入身體起作用了,卻聽到外籍醫生低咒,」**!這個時候停什麼電!老張,你那裡怎麼樣?」
「還沒打麻藥。」
這時,室內廣播裡竟然傳來鳴警報的聲音,尖銳刺耳,清嫵一陣受驚,不安起來,「醫生,我能不能下床?」
「上頭接到了什麼指示,突然被強行勒令這樣做了吧。小姐,你先把衣服穿上。」
清嫵手忙腳亂穿上衣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身體止不住地打顫,淚珠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滾燙滾燙,她忍著,沒哭出聲音,從床上翻身下來,一下子就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膝蓋上劇痛來襲,她蹙眉,咬牙嘶嘶地忍著,臉上的水漬卻多了起來。
她覺得她的運氣真的不夠好。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把孩子捨棄,上了手術台都能意外停電!
從地上爬起來,找不到剛才進來時穿的拖鞋,腳底板冰冰涼涼。
這時,門外傳來一股巨大的吵嚷,很多人說話的聲音,還有跑步聲,責罵聲。
下一刻,門上傳震天動地的響聲,清嫵擔心外頭的林瀠,光著腳丫跑出手術室。
而這時,準備室的門忽的被人大力撞開,鎖斷裂,掉在了地上。
瞬時間,從門口湧進來的大片大片亮白的光束幾乎晃瞎了清嫵的眼。她眨了眨眼,適應了突如其來的明亮,再看過去,身體頓時化成一座石碑。
處在那滿滿一門的白光中的,是一道足夠頎長的身軀,被光源吞噬,他凜冽的身姿愈發瘦削。門帶起一陣疾風,而他身上那件長的過分的呢子大衣邊角,就那麼冷颼颼的翻飛起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從光明躍入黑暗深處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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