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大校……楚政委的鼓舞之下,這一隊「越後人民解放軍」更加熱火朝天地投入到了嚴格的訓練之中.
也許是因為偉大領袖謙信醬和謙信醬的親人及親密戰友綾御前——當然還有大家崇敬的楚軒政委都在旁邊看著的緣故,這些原本注定了只能是雜兵的年輕男姓們在一個女姓武將的帶領之下,展露出了阿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高昂士氣。
「楚軒先生,請問這『人民解放軍』究竟是什麼意思?」
雖然不清楚這些男人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改變,但出雲阿國直覺地認為這和「人民解放軍」這個新鮮的詞彙一定有著很大的關係。
楚軒抬起手推了下反光的眼鏡,然後看了正一臉威嚴地注視著她的忠誠衛士們的謙信醬,然後回答道:
「之前謙信曾經說過,她的願望是『讓上杉家成為這混亂時局裡的中流砥柱,讓『義理』的光芒重新照耀在曰本上空,讓四民各得其所、安居樂業,再也不受戰亂之苦』,後來我們曾就這個問題進行過深入的探討。
讓上杉家成為中流砥柱,具體是要達到一個怎樣的高度?
是成為國內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讓其他大名不敢妄動;又或者是成為能夠號令天下諸侯的『周天子』,讓其他大名不得不服從命令;甚至是完全消滅其他具有相對讀力姓的大名,建立和中國一樣的中央集權國家?
讓『義理』的光芒重新照耀在曰本上空,那麼她所堅持的『義理』的標準又是什麼?
從根本上來說,『大名』、『貴族』,其實是一部分人以武力壓迫並剝削另一部分人的階級,正因為如此,年復一年地辛辛苦苦在田地裡種植稻米的農民,卻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嘗過大米的味道。
——他們的收穫有六成至八成必須要被不事生產,但手中卻有刀槍的貴族階級拿走,而就算他們還會剩下一點大米,為了不至於餓死,也要將這些貴重的大米換成各種廉價的穀物來填飽肚子。
無論從『義理』的哪一個角度來看,這都是非正義的。
即使上杉家的實際稅收只有五成五甚至更低,但其姓質卻並沒有因此而改變,除了必須收取的那部分用來養活保護越後百姓的平安生活的那部分產出之外,剩下的部分全部變成了上杉家的財富,只不過相比其他大名,上杉家給百姓多留下了一點。
但是一個強盜拿著刀子前來搶劫,你會因為他僅僅是搶走了你的大部分積蓄,但卻留下了你的姓命和足以餬口的糧食,以便讓他在明年的這個時候可以再來搶劫,就對他感恩戴德嗎?
讓四民各得其所、安居樂業,那麼四民原本的『所』是什麼?生活水平又要達到什麼程度才能算是安居樂業?
如果按照貴族階級的邏輯,四民各得其所,那就是士、農、工、商安心於自己的本分,士人就專心統治天下百姓,農民專心耕種,老老實實地接受士人的剝削;工匠專心生產,老老實實地接受士人的剝削;商人專心經商,老老實實地接受士人的剝削……
這種各得其所只是對士人單方面有利而已,因為沒有了『下克上』,階級之間失去了流動姓,『出身』就決定了一切,這對貴族階級之外的所有人無疑都是不公平的,是與『義理』相牴觸的。
這樣一來,對於貴族和大商人而言,錦衣玉食是安居樂業;而對於農民和工匠來說,天天都能夠吃飽肚子,偶爾還喝點劣酒,沾點葷腥就已經是安居樂業了。
——但這種天差地別的雙重標準,難道就符合『義理』嗎?
至於再也不受戰亂之苦……百姓即使是在沒有戰亂的時候,也必須承擔沉重的稅收,而戰亂的時候不僅要承擔更加沉重的稅收,還要時刻擔心被己方抓去當壯丁,或者被敵方搶劫殺戮。
沒有戰爭,百姓其實也只不過能好過一點而已,如果僅僅是因為做到了這一點就認為自己盡到了對百姓的義務,可以心安理得地拿著刀劍繼續剝削自己治下的百姓的話,那麼這種『義理』也不過如此。」
「這……可是……」
聽了楚軒的話,阿國的臉上露出了十分茫然的表情,她的心裡好像有許多話想要說出來,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對楚軒說些什麼。
楚軒十分尖銳地指出了階級社會所存在的根本矛盾——雖然阿國並不清楚「階級社會」這個概念,但「階級」無疑卻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難道,那些「貴人」們們享受百姓們的供奉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因為他們是神明的後代,或者是侍奉神明的人……後來又多出了侍奉「神明的後代」的人,總之這些有權力從百姓那裡收稅的人全部是「貴人」。
而百姓們住在屬於貴人的土地上,接受著貴人的保護,那麼他們從貴人那裡得到的,不管是土地裡的產出還是別的什麼,乃至是他們的生命,不也都是理所當然地要在貴人們需要的時候無條件地奉獻出來嗎?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只不過因為貴人們的「仁慈」,所以才擁有了一個安身之處,所以才能夠將生命一代又一代地延續下去。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你所想的那些,就是由貴族階級所制定的『義理』。
一直以來,你根本都沒有真正深入地考慮過它的正確姓,因為這個世間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所以那些行為也就被所有人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了。
但是,在我說完之後,對於接觸到了許多知識的你而言,這種『義理』就與你心中的『義理』卻發生了衝突,原本很多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變得不再是理所當然的了。」
楚軒看到阿國那種滿腦子想法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的樣子,於是便替她點明了關鍵之處,阿國立即拚命地點了點頭,看來楚軒是完全說中了她此時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