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僧說了任我們行走。自然不會是瞎話。我也不用擔心會出什麼事情。這些吃人的盲僧也只是看起來可怕。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威脅。
走了很遠。一直到了寺廟的邊緣。這裡的房屋相較別處要明顯破舊。卻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一邊堆砌著大量的煤炭柴火。另一邊則是一個巨大的平台。檯子的盡頭是一個水池。檯子上面則擺放了無數的人頭骨。那兩具僧人的屍體躺在那些頭骨之間。安靜祥和得像一幅畫。
小闞拍了拍我。伸手指向那個水潭對面。那一頭是一個巨大的大殿。水面上的窗戶非常熟悉。應該就是我們在食堂中想跳不敢跳的那個。
兩個僧人提刀上去。更多更快章節請到。伸手在兩具屍體上摸索一番確定了位置。抬手一刀乾淨利落地將兩個人頭斬下。隨後單手扣住腔子。扔到了旁邊的大鍋中。
這兩下子十分乾淨利索。小闞一聲驚呼沒有出口。兩個僧人的動作已經結束。還漠然地朝我們這邊抬了抬頭。
那一瞬間我的身子有些麻木。這些所謂的僧人沒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手法老練得令人髮指。
斬下的兩個人頭提在兩名僧人手中。造型有些類似英吉沙的刀子飛快地在頸部開口。一陣掏弄。整張頭皮被剝了下來。緊接著是各種表情肌。這倆人手法非常熟練。轉眼間將兩個人頭剔得乾乾淨淨。
幾個僧人迅速忙活起來。將那桶中的水一點點撒到檯子上的頭骨之中。說來也怪。那些水並沒有像我想像的那樣從檯子上流下來。反而像是遇到了海綿一樣。被那些頭骨迅速吸收了。
新剝出來的兩個人頭就擺在眾頭中間。血淋淋得格外顯眼。一瓢水澆上去。顏色迅速灰敗下來。
所有的水澆完。兩個僧人抬著裝了屍體的大鍋走了。剩下的僧人則就地坐下。也不唸經。兩眼看地像是在等待什麼。
「這地方人真奇怪。」小闞湊我耳邊輕聲道:「那兩個人也不洗也不剖就那麼整個燉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弄個人頭卻這麼仔細。」
我讓她這話嚇了一跳。這姑娘什麼時候這麼重口味了。這種話說出來不鹹不淡的。
「過去看看。」小闞見我不說話。指著大鍋離去的方向推了推我。
我看這地方的僧人再沒有別的動作。繼續看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了。便隨著小闞朝那邊去。
那口大鍋有一人多高。加上裡面的骨頭和兩具屍體怕不得五百多斤。這兩個僧人抬這口鍋明顯不夠看。一路上歪歪斜斜讓人看得憂心不已。
我倒是有心幫忙。但是想到鍋裡的東西還是作罷。隨著走動大鍋中不斷發出一股淡淡的酸臭味。我知道那是腸內容物失去壓力瀉出來了。想到這東西還要做來吃就是一陣噁心。
大鍋被抬入大殿。放在殿角的灶上。兩個僧人接著又出去不知幹嘛。我不想再跟出去。小闞也不願意離開我自己過去。就趴在窗戶上朝外看。
地上的血跡和毛髮已經被打掃的乾乾淨淨。我站在之前站過的位置。看著昏暗的大殿內部發呆。回想起之前這裡數百人合夥吃人。苦行僧自願受死成食的事情口中一陣發苦。究竟是什麼讓本該持戒的和尚變成了食人的魔僧。
我也曾想過食物短缺之類的理由。第一時間更新但這完全無法解釋眼前的事情。應該說。這山上出產並不貧瘠。從那些猞猁儲存的野兔就可以看出來。若這些僧人鐵了心要吃肉。吃飽不敢說。但總比這一天一碗肉湯的好。
「四安。你看他們在幹什麼。」小闞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在窗戶邊招呼我。
我過去一看。卻看到剛才的兩個僧人。一個抱著一大塊煤。一個提著兩桶水。晃晃悠悠朝這邊走。
雖然感到有些不大對。但卻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是我知道小闞平時的關注點和一般人很不同。或許發現了什麼也說不定。
「怎麼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你不覺得奇怪嗎。煤和水都是從那邊弄過來的。他們直接在那邊做多省事。」小闞問我。
「這叫修行。」我開始不負責任的亂編。「這就是修行。所謂的修行就是飯不好好吃覺不好好睡。有事忙事。沒事找事。」
「胡扯吧你。」小闞笑了。打了我一拳。
我也笑了。想像以前那樣還手打鬧一下卻沒有動。突然感到非常累。只想好好坐一會。
這種感覺來得非常突然。我順著牆滑了下去。坐到了地上。
「怎麼了。」小闞讓我嚇了一跳。趕緊蹲到我身邊。
我擺了擺手。「沒事。累得慌。歇一會。」
小闞擔心地看我。簡單給我檢查了一遍。應該是覺得我沒事。便陪著我坐下。
屁股下面的石頭有些硬。但並不亮。周圍很安靜。
兩個僧人進來。把水倒進大鍋。另一個抄起大錘開始砸煤塊。
他們的活都幹得很熟練。一看就是久經此道的高手。兩桶水利落地倒進去轉身就走。另一個僧人雖然看不見。但一柄並不太大的錘子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沒幾下就把一個大煤塊解成一堆。每一下都是順著煤塊的紋理。沒有一點碎屑掉在地上。
兩個人都沒有休息。第一時間更新緊接著又是第二趟。第三趟……我和小闞一直坐在溫熱的石頭地面上看著。竟然沒有絲毫厭倦。
時間在他們機械的往返和神乎其技的動作中很快過去。終於大鍋裡面灌滿了水。煤炭也堆了一小堆。
火很快著了起來。鍋裡的水發出輕響。兩個僧人面朝大鍋行禮。之後安靜地站著。
隨著第一聲沸水翻滾的聲音。外面傳來鼓聲。晚課的時間到了。
誦經的聲音響起。無數僧人口誦經文魚貫而入。似乎是按照之前就餐的順序。席地而坐。表情肅穆。
我和小闞就坐在他們和爐灶中間。並沒有想到經文可以催眠的事情。大鍋中水沸的聲音和誦經聲交織在一起。有種非常奇異的效果。讓我忘記了時間。
這種情景彷彿是這些僧人都在為鍋中的同伴們超度一般。我看著這一切。並沒有兔死狐悲之類的無聊想法。而是想到那最前排單獨坐著的僧人。不知道是否會想起自己被人超度時的情景。
一股肉香從鍋中溢出。越過我和小闞朝那些僧人的方向飄去。那種香火味道也從窗外飄進來。交織在一起。卻毫無違和之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灶中火焰熄滅。鍋中肉湯仍被餘溫烤灼。翻滾出聲。像是聽到什麼口令一般。誦經聲嘎然而止。所有的僧人齊齊站立起來。緩緩走了出去。
我看著眼前這一切。像是隔著一層紗。心中像是知道了什麼。卻又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很快鍋中的肉湯停止了翻滾。所有的僧人也都已經離開。只有那個老僧留了下來。
我看著他向我走來。卻絲毫沒有想到起身相迎。老僧在我面前五六步的地方站定。緩緩施禮。
「夏居士看到了什麼。」老僧緩緩開口。
我坐在地上。心頭惘然。不知道他在問我什麼。這大半天的時間。我並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卻又似乎看到了所有的東西。有種很玄妙的東西就在我心中徘徊。卻又把握不住。像是鼻端的一絲頭髮。看不見摸不到卻癢到心裡。
老僧微微笑了一下。看了看那口鍋又看了看我。「佛祖割肉飼鷹。捨身飼虎。頓悟成佛。老僧以肉身成佛。無緣體會。此地僧人殊幸。得以成佛於口腹之中。成就人間大道……」
我聽他這麼說。突然有些好笑。毫不客氣打斷道:「你既然是佛。我稱你上師什麼的也不合適。就以你我相稱。不知道行不行。」
「當然不行。」老僧躬身一禮。「夏居士不必稱呼什麼。稱什麼都不合適。」
我也笑了。朝後靠了靠牆。抓住小闞的手。
「剛才你說的那些挺好聽。說出去糊弄人也是一糊弄一個准。但是我想問問你。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老僧向後站了一步。緩緩開口道:「佛家弟子說是超出六道之外。其實還在眾生之中。人獸草蟻皆是眾生。並無甚區別。」
「你的意思是吃什麼都一樣。吃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問了一句。
「不然你以為呢。」老僧突然冒了一句絕對不應該是他說的話。
我有些愕然。不知道該怎麼再說。老僧繼續道:「眾生之相千變萬化。卻有一而終。六道輪迴。饑口相嗜。吃什麼不是吃人。吃什麼又是吃人。」
「有一而終。」我突然想起了蕖仙。那種被成為生命之源的東西。是不是就是那個終點。
「夏居士。你知道。」老僧又後退了一步。「夏居士來此是莫大的緣分。不如今晚就安歇在此。不管前情如何。心中何憂。多看幾日。便有分曉。」
「你怎麼知道我知道。」我聽他這麼說。心中驚駭。追問一句。
老僧搖頭不言。緩緩後退離去。那神情姿態竟然極為謙恭。
「他是佛。」小闞輕聲問了我一句。像是怕吵醒什麼。
「是。他至少已經成佛一千年了。」我想去追卻又停住。轉身回答小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