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挺大,足可謂先生,但是從小到大被人這樣稱呼可是少之又少,此刻被這彷彿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叫上一聲,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是我,請問你是誰?」
「久仰久仰!在下劉樹亭,想請先生一晤。」
我不認識這個人,於是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
那個聲音很客氣地說:「犬子劉東西說可以找您,在下冒昧找到您的電話。」
我恍然大悟,也是,現代社會除了劉東西家,誰還這樣說話。劉東西也夠神通的,竟然能和外面聯繫,還能知道我的電話。我趕忙道:「您在哪?」
「正在您門前。」
好吧他贏了,我也沒掛電話,直接把門拉開。眼前根本沒人!
「四安先生,幸會幸會!」那個呼嘯如北風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低頭一看,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坐在一個輪椅上就在我身前。這個人和輪椅都要比常見的小上一號,以至於我都沒有看到他。
我覺得有點失禮,便趕緊把他往家裡讓,「真不好意思,剛才沒看見您。」
「錯在老朽,四安先生不必介懷。」
這老頭發出兩聲怪笑,操縱輪椅進了屋。阿當不知是怎麼回事,看到這個老頭之後變得十分害怕,夾著尾巴跑也不是留也不是,看著十分可憐。
老頭看到小阿當後略有些激動,不由讚道:「犬子所言非虛,四安先生非常人也!」
我聽得雲裡霧裡,索性直接說:「我知道您來是為了什麼,東西也的確就在我手上,但是我和您素未謀面,我只能當著劉東西的面才能把這東西給您。」
「四安先生所言甚是,不瞞先生,老朽早已安排妥當,如若先生有空,便請移步與犬子見上一面!」
我一聽這話說的,合著人家早就打點好了,雖然照規定這個時候劉東西還不能會見,但看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點小通融還是能有的。
我當然不能說沒空,點頭道:「沒問題,您稍等,我收拾一下就來。」
「如此老朽便在門外等候先生。」老頭說完外面便有人把門打開接了老頭出去。
阿當如蒙大赦,飛快的竄到盒子裡去了。我呆立半晌,換了身衣服,拿上了那個葫蘆瓶。
這老頭來得太突然,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還設想過怎麼幫劉東西安排,或者親自走一趟,如今看來倒是省了事。
但是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大對勁,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劉東西他爹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種帶著點腐朽的氣息,到底是什麼?
這個時候我卻想起了那間茅屋中的衣服和人皮,還有那個幽幽的歎息聲。
我打了個寒戰,趕緊把身上的常服扒下來,換上了一身作訓服,又順手塞了把st的大折刀在褲兜裡。
出門一看,一輛a8停在門口,那老頭正在打開的車門前等著,看到我沖車門裡比劃一下道:「四安先生,請!」
我滿臉堆笑過去,「劉先生久等了!」
老頭沒再說話,極難聽地笑了兩聲,比了個手勢。
這個車顯然是經過改裝的,後排座椅能夠通過移動滑軌移出車外。兩個大漢過來拉出座椅把老頭朝車上抱。
我也坐在後排,緊緊盯著他們行動,卻見老頭身上裹著的淺灰色氈毯不小心撩起一角,露出裡面潰爛的皮膚。
我心裡一緊,這老頭真是病的不輕,心中一軟就要把藥給他,但是轉念一想也不差這一會,還是當著劉東西面給比較好。
老頭上車衝我一笑道:「頑疾纏身,教四安先生見笑了。」
我連忙擺手道:「您別這麼客氣,我和劉東西算是水火之中闖出來的兄弟,您拿我當晚輩便可。」
這老頭雖然形容古怪但卻十分的謙和有禮,讓人很難生起厭惡之心。
「四安先生言重了,您數次救了犬子性命,便是再生父母,樹亭有恙在身不曾行禮便是得罪,怎敢再有言語不敬。」
我聽他說得過分客氣,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乾笑兩聲不再言語,轉而去打量這車。
雖然這車不是多麼難得,但我也從來沒坐過過這麼高級的轎車,轉眼看去車裡儘是皮革和木材,乍一看不怎麼樣,但仔細看去,每個針眼裡都透著低調的奢華,我盯著面前一塊桃木上的鬼臉出神,都沒覺得司機怎麼把這麼大一車從我這窄小的拐角里開出去的。
劉老頭見我看得入神,輕咳一聲道:「四安先生若是喜歡,這車便送了先生罷。」
我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可別,您這車我可開不起。」
劉老頭可能也就是一說,見我推辭隨即作罷,正色道:「聽聞先生喜好刀劍,樹亭家藏雖寡,但於兵器一道卻頗有些珍稀之物,今次前來特地為先生挑選了一對短刃,雖不成敬意,但也是個稀罕物,尚請先生笑納。」
副駕駛上那大漢從前面雙手順過一隻鑲金錯銀的華麗唐櫃,我下意識的便接過來打開。只見裡面臥著兩柄鋒光內斂的短順刀,刀柄直曲無鐔,刀身挺直秀美,其上緞紋細密纏綿,雲卷雲舒,一望便知是切金斷玉的寶刀。
我平時喜歡玩個把刀劍,但財力所限也就僅限於一些中低端量產的東西,像微技術、花田洋什麼的高端量產就光剩下看得份了,更別說一些手工精品。曾經看到罈子裡一位大師說「古刀劍裡面才有刃具的靈魂」,對於這個,我一直是身不能至心嚮往之。這次得了定光劍,感覺在沒有什麼追求了,此時看到這一對佳人,只感到幸福來得太突然,簡直令人無法思考。
我將一柄刀拿起來,手感竟像羽毛一般輕盈,近四十公分長的刀,由於重心合適,在手中絲毫不覺累贅,十分得心應手。
劉老頭笑道:「此刀是我家傳,乃唐高宗時宮廷器物,果然深得先生喜愛。」
這刀必然價值連城,拿著去拍賣,少說能換十幾輛a8回來。
我真是不能要這個東西,但又確實喜歡的要命,心下實在犯難。
這時車子緩緩停住,我朝外一看,霧氣繚繞之中,門上國徽格外醒目。我們已經到單位門口了。
劉老頭還在等我說話,我把刀又裝回唐櫃,放到前面小桌上,斟酌詞句道:「劉先生厚愛我心領了,但是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我還有公職在身,多有不便,請您見諒!」
劉老頭一直注意觀察我的神情,看出我不是假意推辭,笑道:「先生救我父子,怎稱無功?」
「當時情況,只是履行職責,更為逃生,實在是談不上什麼有功!」
劉老頭不再說話,沉吟半晌道:「先生高義,是樹亭唐突了。」
「哪裡,哪裡,受之有愧而已!」我這話說得十分文雅,心中也有些得意,奈何劉老頭不撘我碴,接著道。
「此刀無名,不知可否請先生賜名。」
這個我擅長啊!從小就給人起外號,老師因為這個沒少找我。
我想了想道:「一名曲笛,一名月環如何?」
劉老頭略一思索便讚道:「笛奏梅花曲,刀開明月環,先生此名雅致,卻又合了《從軍行》中豪邁之氣!用於此刀,實在是妙極。」
我心中得意,那點得失之間的糾結也被我拋到腦後了。言語之間客套一番便到了會見室門口。
看來跟劉東西會面就安排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