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不及慶幸自己活了下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找劉東西。也許是因為捉拿劉東西歸案是我這次冒險的意義所在,也許是因為多次一同行走在生死之間的經歷真的讓我和他建立起了生死與共的友情。
坍塌已經結束,視線所及全是渾濁不堪的水面,周圍原本高大的群山又增高了不少,骨獸般的山崖也露出了些新鮮的肌理,任由濁浪拍擊舔舐。原本壯觀的天坑更顯遼闊,唯有接近中間的地方,一座黑色的小山**水中。
我所在的這棵樹經過一番摧殘幾乎只剩下光禿禿的主幹,細碎枝葉被拔了個乾淨,我從一頭走到另一頭,大聲喊劉東西的名字。
沒有回答,我空自著急,也沒有一點辦法,只能在水面上來回掃視,希望能夠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周圍水面上飄滿了殘枝敗葉各種雜物,隨著水面的平靜,看起來像是平地一般。
這時背後一陣水響,我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幾乎是跳著轉過身就把定光劍支在了手裡,這水裡不定有什麼怪物,奔我這裡逃難來了。
爬上樹幹的不是什麼怪物,正是劉東西。這傢伙還真是警醒,可能感覺到了樹上有活物,爬上水來眼都沒睜開,頂著一頭樹葉子就朝旁邊打了個滾。
我一看是他,頓時心情大好,被他這般做派逗得險些笑出聲來。劉東西可能覺得不大對勁,睜眼一看是我也咧嘴笑開了。
「你可以啊,剛從水裡出來就耍把戲給我看,真是精力充沛哈!」
劉東西並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吹噓道:「我江湖闖蕩這麼多年闖出來的絕非虛名,這麼點東西都搞不了還不得讓人笑話?」
我笑道:「你現在就挺讓我笑話的!」
劉東西道:「自古文武技藝,誇於識貨人家,我給你說這個真是明珠暗投了!」
劉東西不會游泳,偏又倒霉被拍到水下,能掙脫出來實屬不易,還不知道遭遇了怎樣的凶險,此時剛一脫險便這麼能耍貧嘴,可見此人憊懶到什麼程度。
我看他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也不再跟他計較,把他拖到一根樹枝邊倚著,「你也歇歇,好好想想怎麼出去,或者釣兩條魚吃,我快餓死了!」
劉東西擺出奄奄一息的姿勢,不再說話,我也沒有理他,坐在樹上繼續觀察水面,希望能夠找到一些端倪。
遠處黑色的小山峰應該就是那座肚子裡裝著天空之城的世界。不知是什麼原因竟然沒有隨周圍的地面坍塌下去。但是這場劫難恐怕破壞了地下水道的結構,那種水簾包裹如夢似幻的奇景已經不復存在。
現在水位比之前的地面要低很多,這山也露出更多部分,此時太陽正穿過山尖,一片**的雜亂之中,疏離而又筆直秀挺,彷彿游離於這個世界之外。
我望著那山出神,回想起之前山中的景象,定光劍可能不只是開啟了丹鼎那麼簡單,它似乎喚醒了那整個世界。現在那山中的世界不知道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就難免想到了那只千變萬化的怪獸,還有那位莫名脫皮失蹤的仁兄,這個地方不知有多少人曾經來過,它們帶來了什麼帶走了什麼,是不是真的有永生的神明在俯瞰著這個小小世界,我想不出來。
劉東西從後面拍了我一下,打斷了我的瞎想,我回頭看他,卻見他神色詭異地朝水中一指,我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水面上冒起了大團大團的血泡,嘰裡咕嚕地開鍋一般將水面上的雜物推向一邊。
我這時候腦子可能有點遲鈍,看著還覺得挺好玩,隨口道:「這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血嗎?」
劉東西奇怪的看我,「這麼多血怎麼來的?」
「廢話,當然是誰身上破了從誰身上來的!」
大約是覺得很難和我溝通了,劉東西不說話了,按住我伏低身子,我知道情況有異,也沒有再說話。
血冒的越來越猛,整根樹幹都泡在了血水之中,空氣中瀰漫著刺鼻至極的血腥味,讓人感覺到身上都是黏黏的。
樹幹開始震盪,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突然掀起浪花,一股血水淋了我倆一頭,抬頭看時,一段生滿條紋的軀體從我們身邊用一種海豚露肚子的姿勢劃過。
我眼角欲裂,驚恐的注視著這段軀體通過露出水面不到四五米的這麼一點一次展示它的巨大和強勢,這個軀體上佈滿了很不嚴肅的條紋和一些巨大可怕的傷口,我不知道這個大傢伙在哪裡搞了這麼一身傷,在我面前展示的用意何在,但我不得不承認,我被嚇住了。
很快一隻伸出水面的巨爪結束了這段展示,我這才看出來這是個什麼東西,這東西將自己身體側面劃出水面,正好是一個弧形,如果它不是一隻巨龜的話,那一定就是一隻巨鱉。
一個巨頭從剛才的出水處猛的衝了出來,長長的脖子足有十多米,它在空中並沒有絲毫停頓,只在升到最高點之後便猛的俯衝下來,快得不可思議,我幾乎沒有看清那張猙獰的巨臉和獠牙!
他的目標並不是我們。
只見這個怪物一頭紮到了剛才那只巨龜的入水處,緊接著水面上又是一片動盪,無數鮮血又嘰裡咕嚕地冒出來。
樹搖動的很厲害,我倆緊緊抱住樹枝,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天知道這是些什麼玩意,如此級別的爭鬥,我們只有祈求不要殃及池魚的份。
看來劉燃卿的筆記說的的確不錯,之前我們的路程看似險象環生,但跟這裡真正的大頭比起來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鬧。之前這位劉老前輩肯定看到了更多的東西,卻不知是害怕什麼而只是在筆記中匆匆幾字帶過。
這次驚天動地的巨變不知讓多少只應該存在於傳說中的異獸醒來,我看了劉東西一眼,只見這傢伙面無人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水下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殺場,水面上處處都有鮮血湧出,遠處有各種奇怪的東西露出水面,真不知道這些東西原本都是隱藏在哪裡,又是為了什麼在這裡廝殺,整個水面都開始蒸騰出淡淡的紅色,只有那座小山峰站在那裡,寧靜而疏遠,不知在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