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得是上小學那會。班上一同學有天撿了十塊錢交給了老師,被老師當眾表揚。本來這位小同學學習成績並不怎樣,表現也不突出,但是這事時機恰當,正是期末,就給評了個三好學生。等到放了暑假回來,班裡拾金不昧的好事層出不窮,涉案金額越來越高,幾乎所有的同學都被表揚,我比較魯鈍,天天低著頭走路,晚上都睡不好覺,好不容易才撿了一塊錢搭上了末班車,避免了被同學唾棄的悲慘命運。後來才得知,同學們撿來的錢,大多是父母或者自己丟的。
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的終日惶惶覺得有些好笑,可是仔細想想,現在成人的世界無非也就這樣。你幹什麼事情得到了表揚,我也要干,不管合適不合適。慢慢值得表揚的事情變得普遍,水平提高了,實幹的東西也搞完了,展現態度又開始流行。別管需要不需要,干的來幹不來都得上,就為了表個態度。可見不管孩子還是大人,過家家還是搞政治,人性都是相通的。
劉東西深知這一點。這個事情一出,系統內別的單位肯定眼紅人家得到這個機會,但是古董這個東西不好操作,是不是在這裡挖出來的專家一看就知道。所以說造假的可能不大,但至少在一段時間裡,各個監獄的領導一定會對自己地盤的地皮和地下非常關心。
正巧那片地方是我們監區的衛生區,劉東西為了名正言順地接近那地方,想辦法混了個打掃衛生的活,每天打掃衛生的時候偷偷拿刷廁所的潔廁靈悉心澆灌那棵樹。剛種上的小樹哪經得起他這般折騰,自然是種一棵死一棵,過了時間不長就成功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眼球,所裡幾次援救行動均告失敗。也有同志懷疑過是打掃衛生的搞鬼,審了幾次沒有結果,暗中調查也被精似鬼的劉東西一一瞞過。一時間謠言四起,劉東西趁機引導輿論導向,過了時間不長,連監獄長都知道那塊地方地下一定有古墓,死氣太重活不了東西。領導大喜,一聲令下,挖。
於是劉東西喜滋滋地每天打掃衛生的時候順便視察工程進度。工程進展很快,但是一直沒有什麼發現,只是管理物資的發現最近潔廁靈用的少了。
終於有一天,坑到了底,自然是一無所獲。劉東西早上打掃衛生的時候確定了一下,認為自己再簡單挖兩三米就可以到達入口,事不宜遲,應當盡快行動。
一應裝備都已經準備好了,當天劉東西故意弄髒了一身結實的工作服,說要帶回監捨洗,在裡面包上了自己偷偷在車間裡做的一把可以組合的鴨嘴鏟,和一些自己做的小物件,回到監捨就塞到了自己拿枕套改的一個小包裡,只等晚上行動。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天晚上臨時改讓劉東西值崗,不能回屋睡覺,當晚劉東西就在崗上抓耳撓腮了一晚上。說來也巧,一連幾天,不是值崗的犯人病了,就是值崗的犯人被關禁閉了,每次警官都是讓他替。本來這是好事,值崗的白天可以睡覺,還可以加分,他平時巴結的好,好事也能輪到他。可是到了這當口,就只能說是福兮禍所依了。
好在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坑竟然一直沒有回填。但是劉東西的心中卻越來越不安,不光怕坑被填上,更怕藏在床底的東西被發現。終於到了我值班那天,他晚上不用值崗了。
據劉東西說當他得知那天是我值班的時候,心裡覺得很是不妥,因為他覺得平時我對他不錯,不想坑我。但是機不可失,恐怕今晚不逃,明天坑就會被填上。既然如此,少不了要對不起我了。
他這麼說我自然是不信的,想刺他兩句。但是想起了他鑽出窗戶時的詭異身手,我還是忍住了,只是哼了一聲,問他:「我從監控看到你出去了,那麼小的空你是怎麼爬出去的。」
劉東西可能看出我不信,也沒理會,繼續給我解釋。
和我想的一樣,雖然劉東西會點縮骨的功夫,但那麼小的空間他是鑽不過去的。從開始挖坑,他就在找一切機會去用銼刀挫鐵欄杆,沒幾天就挫下來一根,完了用一根膠管套上,刷上白漆,不仔細看一點也看不出來。為了這點白漆,劉東西還特意收工時踢翻了一罐白漆,在鞋子裡帶回來不少,用完了鞋子扔床底下還能掩蓋住刷漆的味道。本來劉東西是為了掩飾被鋸斷的欄杆,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膠管彈性十足,出去人後還能恢復原狀。這要是遇上個不負責任的警官,搞不好得到出工點名才能知道人少了。到時候想在抓回來可就難了。
憑著自己從小練就的好身手,劉東西悄無聲息地爬下樓,溜進坑,迅速確定方位,組裝工具開始挖坑。一切都很順利,很快就挖到了那根石柱,再向下挖了不到一米就挖出了那道裂縫。劉東西很謹慎地用工具試探了一下,不想卻脫手把工具掉了下去。劉東西不曾想到會有這麼深,之前也沒準備,倉促之下便脫了衣服,麻利地編了根繩子拴在那根石柱露出來的一點頭上,擔心強度不夠還尿上尿,轉頭把洞口拿土培上,然後就把住這根繩子把自己順了下去。
後來的經歷便和我大同小異,但是他在後半截走了岔路,多繞了一段。所以比我還要晚到湖邊。
我聽到這裡,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心中還是有些疑惑?便問道:「湖邊見到你的時候,你身上那層皮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它自己長出來的。」劉東西貌似也很納悶。
劉東西準備的小手電是車間裡修機器用的那種,堅持的時間很短,走了沒多遠就沒電了。後面半截他一直是摸著牆走,就這麼順著牆走進了岔路。在他的描述中這個岔路和我走的大體一樣,但就是特別髒。劉東西摸著黑也看不到,只感覺到處都是塵土,到了後段更加嚴重,灰塵甚至凝固成了蜘蛛網的樣子,一碰就碎,全都粘在身上。再到後來就覺得週身沉重,長出無數的皮甲,甚至把嘴巴也封了起來。
等到劉東西見到我的時候,已經被包裹成了小龍人。他乍一看到我也在這裡,大吃一驚,心中頓起殺心。可惜身周包裹嚴實,只打中我的肩膀。
「你現在還算靈活吧?」我心說你現在還可惜著那!不由得插了一嘴。
「安哥你別這麼說!之前被水沖走的時候您要不是死拽住我,我根本活不下來,以前的時候覺得您對我們好是圖我們別給您惹事。經了這個事我才知道您真是好人。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您放心,我保證把您帶出去,了了這事我就去自首。」
我心說和著之前你表現好全都是裝的!現在說這個我就信你啊?誰知道你是不是裝的。我想直接跟他翻臉,但是想想鬧翻了沒什麼好處,我還得把他弄回去呢,還是得穩住他,一切等出去再說。
打定了主意,我正準備跟他客套幾句,說上個什麼wherewhere之類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異響。我看到劉東西眼神一滯,面露驚恐之色,心說不妙,回頭一看,心中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