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我竟然想起了高中時候看過的一本書,是某人的自傳,在他對自己少年時期的回憶中說「那時的人生對我來說就像是在黑暗的隧道中前行,前方似乎有一點光線,或者在我心中那個光一直存在。」
現在我就是在這麼一條黑暗的山體裂縫中行走著,追逐著一個似乎存在又似乎虛幻的目標。現在已經是早上五點,這條通路還是如同開始一樣的黑暗、安靜、繽紛閃爍。外面的天應該還沒有亮,人們都在睡夢中,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
沒有人知道我在這樣疲憊地,像注射器裡的膠塞,把這裡古老的空氣緩慢的推向前方。
二十分鐘後,燈滅了。
我幾乎是本能的掏出警務通想用它來照明,可是發現那點光根本就不足以照亮什麼東西,而且電量也不多了,我思量一下,決定把它留到關鍵的時候再用。
我閉上眼睛,想適應一下黑暗,腳下還是慣性地走著。從進入這條通道已經有四個多小時,我大約走了差不多三十公里,這一路走來,方向沒有變化,只是地面的斜角隱隱有增大的趨勢,這條通路還是長的似乎沒有盡頭,劉東西留下的痕跡還在向前延伸,幸虧有這些痕跡,我才能夠記得自己是為了什麼來到這裡,沿途的單調景致和疲憊幾乎已經把我催眠了。
睜開眼睛,還是一點也看不見,在這種不透一絲光的地方,人類的視覺還是太過於低下了。我把甩棍伸向前面試探著,緩步向前,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絲光亮,我打起了精神,加快腳步向前。心下推測這絲光是從哪裡來的。
前方必然是有出口無疑,但是這個出口通往什麼地方?
我走了這麼長時間,早就該穿山而出了,走到現在還在山體內只能說明我現在是行走在山脈的中軸線上。前面莫非通向山脈的另一頭?做出這個推測,心中不由大叫糟糕。
我們所處的這個山脈叫做夏山,其造型格外奇特,幾條巨大的山脈由東向西匯聚於此,中間多有牽扯,我看過衛星照片,跟個大爪子似的,我們單位就在中間那根指頭的中間,這要是往西走,走出去的話,就真是通到深山裡了,照片上看又綠又黑,不是善地。劉東西要是真的從此處穿山而出,那可真是蛟龍入海,無跡可尋了。
想到這裡,我就有些著急,腳下也加快了步子,眼見著光亮越來越大,心中也越發著急,幾乎要小跑起來。
剛跑了沒幾步,我突然停下。
不對,那道亮光就在百米開外,藍盈盈的,不停晃動,帶著一個挑逗的意思。對於我這個在黑暗中摸索了這麼久的人來說格外誘惑,但是,這不是天光啊。
想到這裡,我最先冒出的念頭是電視上看到過的那些深海怪魚,在黑暗的深海中,把腦袋上長出的發光肉瘤放在嘴巴前面吸引獵物。我想著鮟鱇魚那張大嘴和倒掛的尖牙心中便一陣惡寒,越發感覺自己像一隻小魚在哆哆嗦嗦地被誘餌吸引,試探著想咬又不敢上前。
這種魚山裡斷不會有,有也成了魚乾了。但萬一是別的什麼怪獸?未被發現過的大型蜥蜴?蛇?或者乾脆就是恐龍!聽說很多地方都是因為地質運動突然把一塊地方隔絕了,保留下來恐龍等遠古物種,說不定這裡就是這種情況,這條長得不可思議的通道就像凡爾納小說裡講的那樣通往一個遠古的世界,而一條不知名的恐龍正在出口處拿他的發光體誘惑著我這個可憐的小警察。
到這裡就可以想像我的神經被折磨到一個什麼程度,且不說恐龍能不能在這樣一個東部沿海發達地區的山裡靜悄悄地繁衍至今不被我們所發現,單說一隻恐龍二貨一樣把頭塞到洞裡等我走進它的嘴巴這樣的橋段,我就有足夠的高才去給迪斯尼當編劇了。
躊躇片刻,我最後還是決定小心點過去看看再說,走這麼遠了總不能被個光嚇回去,再說在這山腹裡面,還是自發光的礦物晶體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走不到一半我就看出來這光並不是從前面發出來的,而是從側面投射到山壁上的,看樣子極像是游泳池裡的水反射到屋頂上的光,同時一股潮濕的味道也傳了過來,前方應該有水!
有水!
走到這時我已經飢渴難忍,肚子餓倒沒有什麼,衣服裡還有兩塊壓縮餅乾,是我值夜班準備用來打牙的。但是渴是忍不了的,嗓子早就開始冒煙,頭也一陣陣發暈,此時知道前方有水,早就拋開顧慮跑了起來。
幾十米距離並不是多長,跑了幾步就到了地方,這是個幾乎九十度的轉彎,我轉過彎,光幾乎晃瞎了我的眼睛。
等到眼裡的噪點逐漸平靜下來,眼前壯觀的景象讓我幾乎跪下。
前面的空間突然開闊,岩石如同潮水一般湧上洞頂,形成一個高達二十多米的天然穹頂,岩石上佈滿了流動的紋理,蜿蜒而下。在我身前十多步是一個巨大的湖泊,寬廣不知幾許。水中成千上萬的藍色光點四處游弋,深深淺淺,層次分明,不時照亮水底的岩石,更顯得這一塊黑色的水晶深邃通透。較淺處的藍光透水而出,照射到穹頂和洞壁上,又被石頭中的細碎晶體折射,既有奪目的光彩,又有暗彩的幽光,這種如幻境一般的景象,讓人如同在夢中不願醒來。
我走到水邊,原來水中游動的是一群群半透明的魚,大約有十多公分長,頭尾略尖,兩腹側各有一個發光腺體,游動快時亮度就會增加。魚群在這不知多深的水中盤旋往復,如同宇宙間裡群星緩慢而堅定的移動,使人目眩。
在深深的水底,還有巨大的光斑緩緩移動,我不禁駭然,看著光斑的大小,那水底的巨魚怕不得有雙人床那般大小。
我不禁感歎造物的神奇,誰能想到這大山腹中竟能藏有這麼巨大的一個湖泊,造就出這麼一片非同於人間的景象。這個地下湖泊中的物種如此單一,也不知道吃什麼長了這麼大個。想到這裡我才感到自己口渴難忍,水中既然有魚,想必水也是可以喝的。我蹲在水邊,小心的避開游來的魚,用手捧水來喝,這魚也不知道什麼習性,看物種這麼單一,怕也不是善類。
這水十分清涼,不知是不是渴狠了,入口也極為爽快,我精神為之一震,乾脆洗了把臉,盤膝坐下,任由水滴在身上。
直到這時我才想起來,劉東西的痕跡已經斷了,我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腦後風聲傳來,我下意識的一縮頭,左肩被一個硬物掃中,我一頭栽到了水裡,魚群受了驚嚇,四散而逃,水中驟然明亮。我努力地踩著水,向岸上看去,一個黑影立在岸邊,藍光艷影裡,多手多腳,不似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