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清河鎮地處邊關,四面是群山綿延,山外又是萬里草原。每至夜晚,此處的風光令人心曠神怡。
長春樓裡,幾翻敬酒幾翻笑鬧,趙禎已經醉眼迷漓,醉醺醺的樣子,只是他浮光灩灩的眼底抹不去的陰毒。
知府分外識趣,知曉趙禎的心思,曖昧地微笑:「大人怕是已經醉了,下官這就安排那些女人來為大人更衣,就寢。」
「好,好。」趙禎瞇著眼睛笑,話說出來帶著一股酒氣。
知府退下,出門之時,淡淡吩咐旁邊站立門前的侍衛:「守好這裡,不要讓任何人入內,要是打擾了趙大人的雅興,我就砍了你的腦袋!」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眼中殺氣一顯,冷哼一聲,然後擺袖施施然地離開。
長春樓的一樓最偏僻的角落裡,光線暗淡,十名女子雙手被捆,此刻背靠背被束在一起,月光照耀不到這個偏遠的小房間,在黑暗裡所有人都睜著眼睛,面露絕望之色。
她們並非風塵女子,都是被知府強行抓來,經過白日裡的事情心裡也都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不是沒有恐懼不是沒有憤怒,可是整個長春樓都被長蒼軍監控著,她們又能逃到哪裡去?何況家中還有父母,若是逃跑,難保不會牽連雙親。
清河鎮中的女子都有一股狠勁,草原部落常年侵犯邊關,戰火不休,這樣的環境下,她們心思也多些鐵血。
「莫非是天亡我們。」十人之中被束角落位置靠窗的一名藍衣女子仰頭,目光卻是透過那破舊的窗戶,看向天上的月亮。
趙禎已經下了命令,將她們身上的春藥解去,並且給她們換上衣裳。
月光涼絲絲地撒在臉上,光潔的額頭下她一對柳葉眉微微蹙起,眼睛有些悲涼更多是不甘。
「哈,難不成阮小孜你現在還不認命?」藍衣女子旁邊的紅衣女子嗤笑,她容顏有些久經風塵的嫵媚。
「認命?我連命都不知是什麼東西,如何認?」阮小孜冷笑,此話一出倒是有了幾分睥睨的味道在其中。
其餘沒有人說話,在這樣未知的情況之下,人人自保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分心去管其餘事。
紅衣女子笑罷也不再說話,阮小孜的骨頭硬,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樣的性子她終究會吃虧。
每個人的手腳都被麻繩捆住,動彈不得,整個房間裡都透著一種濃濃的死寂,沒人再願意說話。
阮小孜依舊仰望著那一輪月亮,貝齒緊咬住唇,眼睛堅定。
她一定要出去!
突然眼睛一利,阮小孜睜大眼睛,滿是難以置信,不為別的,因為不遠處的屋簷上居然坐著一個少女。
那個少女穿著黑色的衣裙,腰繫白色的紗帶,裙擺在風中飛揚渲染來一層一層的漣漪,身後的一輪明月,她長髮獵獵在後飄揚,此刻對著阮小孜微笑,笑容白淨,眼睛清澄透澈,像是溪水中的上等黑玉。
阮小孜驚訝之餘面露狂喜,這是不是專程來解救她的仙人,仙人此刻衝她眨眨眼睛,然後遙遙指了指前方。然後仙人對她做口形,紅唇一張一和,反反覆覆四個字。
「等我救你——」
「恩恩恩…」大喜之下,阮小孜猛得點頭,絕望裡突然湧現出一絲希望,她不由眼底泛起淚光。
此時門突然被推開,這一推開霎時間月光如洪進入,照得這角落裡的十名女子臉色霎白。
「快點,別讓趙大人等急了。」推開門的是一隊長蒼軍,領頭的人對著後面的隊伍冷冷說道。
阮小孜目光慌亂再次望向原來那仙人所在的地方,卻發現除了屋簷黑重,霽月風光,只留清風長久。
她這一恍忽間,已經有人把捆綁她的麻繩給砍掉,然後押住她走向那未知的絕望裡。
阮小孜閉上眼睛。
等我救你。
好。
我等!
……
知府很是忙碌,因為不僅節度使需要款待,長蒼軍的一些隊長他也需要好好招待。
雖然名義上他官階高,可是長蒼軍畢竟是傲天的第一大軍,若不是因為前任節度使將特權交於他手,怕是此時他連命令長蒼軍的能力都沒有。
長春樓二樓。長蒼軍的幾位大隊長都在這裡,每個人各一桌,閣三尺設一席,期間美人在旁,絲竹聲音不斷。
眾賓皆歡,滿臉通紅。一旁灌酒的風塵女子各自巧笑嫣然,身姿妖嬈。
知府入內沒有打擾,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對著屋裡的一名侍衛淡淡下了一個吩咐。侍衛應聲,然後離開。
「不知各位將領對於這些酒菜可還滿意?」知府坐於上席,此時滿臉微笑,揚聲問道。
懷坐美人,如抱軟玉,歌酒不絕,暢飲隨意。豈能不滿意?眾賓醉笑,自然是「滿意滿意,很是滿意」。
知府見了,微微笑:「我這還有東西,可以讓你們更加滿意。」
滿室頓時就熱鬧了,更加滿意的東西,眾賓眼睛發亮,揚聲高問。
「還有什麼東西知府沒拿出來?讓我們更加滿意,哈哈,這樣我等定然要好生瞧一瞧!」
知府神秘一笑,然後拍拍手,頓時就有一名穿著深褐色布衣的侍衛手裡端著一紫木托盤入內,托盤上擺放著十幾隻杯子。這侍衛就是剛才知府吩咐離開的那位,只是知府有些疑惑感覺有些不對勁。
不過現下他也沒時間注意這些,對著眾賓微微笑:「這酒是酒絕公子所做,去隆冬積雪藏於深井,來年九月取出,這水清冽無比,再加入桂花、芍葯、牡丹、蘭花四種花,桂花氣味香濃,芍葯色澤瑰麗,蘭花清幽吐芬,牡丹國色天香,四種花合具其味,或苦或甜或濃或淡。藏於雪中三個春秋,這酒方成,氣韻清幽,成色紫紅。名曰『雪中四季』。」
沉默的褐衣侍衛把托盤中的雪中四季分發給每個桌席,各人一杯。
將杯蓋移開,瞬間便聞到一股雪水的清冽以及花香的裊裊,讓人感覺是在踏雪尋花,步步悠閒,在一片深雪茫茫裡看到清風霽月,看到春夏秋冬,四季如歌。
這杯中的酒為瑰麗的紫紅色,色澤典雅高貴,讓人看著心生沁涼之意,蕩漾的酒攝人心魂,彷彿這天地一切都盡融化在這酒水之中。
眾賓驚艷。
知府很是得意很是滿意,在一旁笑道:「這雪中四季彷彿真讓人看到雪中四季如歌,春色盎然夏日清幽秋高氣爽冬雪飄揚,各位飲下去,還會有一種百花的芬芳盡入丹田之感。」
「嘖嘖,那我等就不客氣了。」
有一人發話,其餘人也都出聲應和,然後小心地執起杯子,唯恐濺出一滴,然後緩慢的喝著,所有人都是一臉陶醉。
侍衛悄悄拿著托盤退出門外。
隨手把托盤扔在一旁,侍衛回眸,就見二樓廊下不遠處,一襲黑衣的少女對他笑意盈盈。
鳳墨華一向冰冷的鳳眸中此刻也出了一些緩和之色,他身上是褐色布衣,只是黑髮垂腰,只需要靜靜站立,他的身邊就彷彿有清風朗月,讓人移不開腰。
「這人也選好了,毒也下好了,就只差雲裔了。」莫言之上前來,站到鳳墨華身邊,笑得格外恬靜。
「這雪中四季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東西,怎麼就沒一個人發現呢?」鳳墨華輕輕歎息,長眉挑起。
莫言之嗤笑:「真是虛偽。」
鳳墨華唇角一勾,卻是將目光看向了遠方星宿上,星光照耀,他長眉黑入鴉羽,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眸光灩瀲。
「但願,他的裝容能迷倒趙禎。」鳳墨華笑道。
莫言之說道:「我們不放去看看。」
「好。」
長蒼軍的士兵們押著那一群女子到趙禎那裡,只是在中途出了一點故障。
就是在上樓的時候最後一名士兵的腳突然被什麼東西擊中,然後哎呦一聲倒了下去。
領頭的隊長頓時回頭,問道:「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你們先上去,我一會兒就到。」這名士兵摔得很慘,說話都倒吸冷氣。
聽他這樣說,其餘士兵也就繼續上前不再回頭,因為沒人願意讓這位素以陰毒為名的大人久等,雖說傳言這位大人只對女人陰毒,可是他對女人都陰毒,他對男人還能好到哪裡去?
那位摔倒的士兵只覺得眼前忽然一黑,腦後傳來一股刺痛,就倒了下去。
被他押送的阮小孜頓時驚呼一聲,然後左右看看,忽然發現就在樓下不遠處,站立著一個神仙般的女人。
接著她自己也感到一陣劇痛傳來,自己也神識迷糊,然後靠在樓梯欄杆上,暈了過去。
「真是麻煩。」暈倒前,她聽見那位神仙聲音清冷溫涼,說出的話如同千百年流傳的美酒,芬芳而深刻,亙長悠久,很是動聽。
「噗,太子好手段。」自樓梯上傳來拍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