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之早早就讓任天魏退下了,她現在已經完全沒了思緒去盤問他什麼。
扶城的晚上很沒,平日裡都是繁星漫天,而今夜卻是一夜幽雨。
今夜的雨下得出奇的大,把院子裡的鳶尾花都打的彎枝,青石板上有些水窪,朦朦朧朧的細雨自天上落下,一夜不休不眠,擊打著枇杷葉卻也擊打著屋簷黑瓦。
莫言之這一晚上忽然就睡不著了,她依舊如那夜一般赤著腳走出了樓蘭閣。
雨下的很大——
在飛簷之下形成一道簾,淅淅瀝瀝朦朧了雨簾之後的一切。
鳶尾花開,必經風雨。
地上濕涼,泛著潮濕的味道,一夜雨打枇杷葉的聲音裡,反讓理清了很多思緒。
莫言之負手立在石階之上,看向雨中折腰的鳶尾花,忽然就笑了。
自己來到追雲真的接連不斷發生了好多事——
先是認識了一個長得極像長孫延安的少年,而後入了宮倍受水無碧的關照,跟一個封號絕妃的女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救了一個中蠱的藍眸少女,而後又有人故意安排了她和高樓上的男子的相見——畢竟那殘花庭的門哪是天天開著的。
再接著巧遇秦江月,他為了什麼要殺自己可最後還是放下劍,接著跟自己談起了絕妃的一切,包括秋海棠包括殘花庭。
除夕宴開始,莫素兒的愧疚,莫華玉的針對,莫決絕的不甚在意,水無碧的漠然,還有雲裔的出現。
之後,她從國史明白的吳城一事,吳城的「海棠花開真真艷」,第一個人她想到的就是絕妃,因為絕妃曾在殘花庭裡種了滿園的秋海棠,還有「願君平反天下事」中的君指的該是莫決絕吧,畢竟他當初親征吳城,這表明絕妃與莫決絕曾經認識,而且關係匪淺,就從莫決絕平定反亂回京卻是精神萎靡,還有不肯納妃看出。
而至於絕妃後來的出現身份,竟然是齊國進獻的舞姬和中間她流產的事。她倍感不對,還有就是絕妃的《月出》,莫華玉曾在除夕宴上要她表演,她已明白了很多事。
莫華玉不是對她針對,而是在保護她,她先跳完在讓她表演《月出》,只是為了驗證一個身份,一個對她而言很不利的身份,她要看自己是不是絕妃的女兒,哪怕她不會跳,母女之間總會有神態相似,她只是為了驗證這個,只是自己最後還是拒絕了。
後來她請命去扶城助修壩,莫華玉言辭反對,大概她早就已經明白這裡的風雲湧動,不願自己捲入這場風波。
這種只是猜測,但莫言之深切感受得到莫華玉對自己完全沒有加害之心,反而有在意之情。
還有就是芝姨口中說道的陸公公死的蹊蹺,陸公公是那個派人抓玉琉素的公公,直覺告訴她,陸公公的死或許就與抓玉琉素一事有關。
然後莫素兒擺宴西情樓,出現了那個古怪的車伕,還有突如其來的青荇果一事,就莫名牽扯到了高樓上的男子,玉夕嵐的出現也讓她頗為驚訝。
那會回來之後,她身上就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紅疹。
最後兜兜轉轉卻是生生轉到了自己身上,玉琉素叫她一定不能讓別人發現高樓的所在,不然自己也會在劫難逃,她很好奇卻毫不懷疑。
因為那個高樓男子長得與自己又六分相似!!她甚至在懷疑那人是自己哥哥。
最後便是同二皇子搶去華煙山的機會。她來到了華煙山,卻第一個見的人是秦江月,而且秦江月還明白了她身上生紅疹的事,她明明記得她當時叫錦瑟採集的是麻痺痛楚的尋虢草,為掩人耳目自己加上藥物才是去紅疹的藥,而秦江月不可能看見她的舉動——這種自信她還是有的。
那麼,他就是事先知道了。莫言之一直懷疑自己身上紅疹是那個車伕所下,至今還未消,雖然她至今不明他們是要幹什麼。秦江月的身份一直被她護士,現在想起不禁覺得冷汗連連。帝師之子——秦夜之子!
後來,花隨昭的出現——說帶她去尋寒冰之地,說她要來扶城尋哥哥。杜氏的慘案——說明三官的連連相護。鳳卿廖的出現——與她檀香寺的相見告知府尹公子有事不得出現。納蘭菡的出現——相告貪污銀兩所在。賀蘭瞻的出現——告知有人約她青籬書院相見,雲裔的出現——夜談府尹,今日告她任天魏馬匹之事。
華煙山一帶的民不聊生,宮裡傳來的捉貪聖旨,任天魏的馬匹失控,自己與錦瑟的中毒。
還有任天魏今日的坦白,工部的人力未出。
最為關鍵的是,而今她的周圍出現了一個處在暗中的人,那個人她不認識卻一直在告訴她帝都之內的事,上回錦瑟告訴他秦夜和五皇子的事,便是那個人所言。
莫言之有一種感覺,她的身邊有一股力量正在默默幫助她,幫她………
其實她還有很多發生的事忽略了,如那個師爺,還有莫決絕在絕妃死之年在書房刻上的「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更有莫決絕下的命令廢除後宮只留下水無碧一人及冷宮妃子可被得勝歸來的人盡情享用生死不論等等事情。
只是她現在想到的也只有這些,她不願再想什麼了,這一夜雨下的漫長,聲音聽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所有的一切,她都會察明的,終有一天!她並不喜歡猜疑些無聊的事,只是她在感受到這麼多的暗潮湧動之後,已經不得不去把真相挖掘出來,去換自己一個完整的答案。
莫言之忽然覺得好累,她仰頭看了看天空,雨滴落在臉上,冰涼的滑落。
身邊除了錦瑟似乎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個個都在這層她望不透的簾幕後各司其職,織下一個又一個局,而她——深陷其中!
莫言之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雨珠,面無表情。
「自己一個呆在這裡,也不嫌地濕涼。」
一聲溫涼的話語傳來。
莫言之回頭,只映入眼眸獵獵張揚的黑色衣袍,還有衣袍之上的大朵金蓮。
她暗著眉:「你半夜不眠出來幹什麼?」
他行至她面前,在她身旁也站著:「你呢?你這又是在幹什麼?」
細雨連綿,彷彿要下一生一世。
莫言之忽然偏頭看向雲裔,他永遠不變的雍容,黑髮黑眸黑袍,這樣的人,心也是黑的吧。
她想了卻莫名的笑著搖起頭來。
自己與他,究竟算是個什麼事啊!
似友似敵,似知己似對手——不對,其實自己還不夠資格成為他的對手,他是自幼便處在森涼的宮中,處處危機四伏下生存下來的人,而自己不過是單單學了幾年帝王之術毫無經驗可言的人,兩者怎配?
「阿言——」雲裔忽然就開口喚道。
「嗯。」莫言之微笑算應著。
新年很忙,一日3000降為2000.親們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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