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皇宮中總是笙歌不斷，荼靡之色映艷長空，黑幕落下，遮住了一切暗湧起伏。
鳳儀宮。
水無碧吹熄了紅燈，她長髮慵懶的蜿蜒在身後，僅披了一件輕紗，夜風吹過，冷意從指間蔓延，又是一夜無眠。
她目光半迷漓半清明地望向了窗外的月亮，月光射入，只見她面容慘白。
她坐在床上，忽然就冷了眼眸，高喊了一聲：「春江！」聲音很冷冽，半點感情都不含。
「娘娘。」春江忙推門而入，抬眼就對上了水無碧不含一絲情緒的冷眸，那樣的眸子，讓她一怔。
春江畢竟跟在水無碧身邊也有些年頭了，低下頭，輕言道：「娘娘有何吩咐。」
只是對於春江的話，無人回，水無碧一雙冰冷的眼睛就這樣直直地盯著春江，一言不發。
春江身體有些僵硬，皇后今晚有些不同？她道：「娘娘是不是嫌冷了，奴婢這就去拿暖爐。」
正欲抬頭轉身出去拿暖爐。
卻聽得一聲冷喝：「站住，我什麼時候讓你走了！」
這般冰冷的語氣讓春江停下腳步，她回過頭心中隱有不妙，問道：「娘娘，你這是要幹什麼？」
只是一瞬，水無碧眼中冰寒淡淡褪卻，她淺闔上眼眸，聲音又恢復了慵懶與無力：「春江，你過來，陪我睡。」
「啊？！」春江霎時鄂然。
「我讓你過來！」不過在水無碧眸子清冷的一瞥中，她還是緩緩走了過去，坐在她床頭。
水無碧待春江過來，面露了放鬆之意，也不在如初般冷，她躺下閉上了眼眸，聲音淡淡：「你就呆在這裡吧。不准走！」
於她而言是輕描淡寫的吩咐，對春江開說，換來的是她眉宇間抹不去的不解。
現在盡夏，夜晚卻依舊有一些涼，春江看著皇后娘娘的睡容一時間頓感身處在一片寒冷之中。
窗外月色清明，透過那扇從來不閉的窗，可看見遠方巍峨宮殿，可看見天際那綿延的黛山。
水無碧睡下了，只是半點呼吸聲都沒有，她似睡又似非睡。實際上，春江知道，她是真真正正地睡熟了。只是多年的皇宮生活，使得她睡覺都變得如此詭異。
「唉。」黑暗裡，春江歎了口氣，她為皇后捻了捻被褥，然後頭靠著床樁，也閉上眼昏昏睡去——
春江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也不算是夢，只是回憶。
她夢裡又回到了娘娘及笄那年。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那一年，下起了她一生中最大的雪，也是皇后娘娘人生中最冷的一場雪。
那年春天，帝師帶著當時還是小姐的娘娘和小公子一同去了淮南，帝師把小姐安置在淮南一座古城裡，帶著小公子去了不知何處。
留下小姐與她二人，一主一僕在古城裡，小姐自幼聰穎，也有著同齡女子少有的氣度。她一人在這陌生的古城裡不抱怨也不寂寞。閒來無事小姐便會帶上她到古城的街上去逛逛。
小姐認識顧采薇和姬元歌是在一個下著雨的清明裡。
那天小姐一襲淡碧衣裙，撐一把油紙傘，帶她上街買衣。便是在一座石橋之上，遇到了隨父母遷家的那兩個女子——
姬元歌，顧采薇。
初見之時，她感歎不已，因為那相遇的三個女子中那一個不是風流人物。
煙雨不絕裡，姬元歌一色紅衣，面容謙和有禮，舉止大方而優雅，石橋不寬只可一人過。姬元歌一見到小姐，便是眸中笑意微閃，拉著顧采薇的手後退一步，笑道：「抱歉，擋著您了。」
小姐當即一笑，平淡而有禮，回道：「姑娘客氣了，是無碧擋著你們兩姐妹了。」
她一生也不會忘了當時的情景，煙雨綿綿裡，石青小橋之上，那撐著油紙傘的碧衣少女，笑的如一湖春水般親切溫柔。
那立於雨中的紅衣少女，眼眸彎彎，瞳如深雪，雖然表面平易近人只是內心卻如她的眼一般，深雪之下覆滅一切情緒。紅衣獵獵，她腰間的鈴鐺悠悠做響，響動了淮南的一剪青空。
她的手緊握著的少女，也是風姿絕代，雪衣皎淨，面色清淡彷彿是那九天之上的玄女，長髮批肩，動似海藻。
那時初遇，這三人齊聚，誰會想其中二人，將來會是深宮中的死敵，還年幼的皇后不曾想，還年幼的絕妃也不曾想。
然後三人一見如故，便開始了交談甚歡。小姐很欣賞她們，特意邀她們一同走，還一同選挑衣服。當時店中新到了一種服飾，以鮫絲為線，薄涼而清雅。底色為天海之藍，裙底那滾動的白邊如同海中白浪。
小姐一見甚喜，倒不是為自己而喜，她淺笑回眸，對姬元歌道：「我看這衣服於你倒合適。你可願一試？」
姬元歌當即笑了起來，她曼聲道：「好呀，我看看。」
而後，當她從房中出來，提裙過檻之時，剎那間驚動了百里芳華。只記當時她恍如雲霧裡伴隨梵音信步而出的仙女，優雅清貴，集那世間所有美好於一身，笑容從容而淡然，那是她至死也忘不了的笑。
小姐當時就稱讚道：「果然是不出我意料之外，姬姑娘穿上就是風華萬丈。」
而後——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春江的思緒，她猛然睜開了眼睛，卻只見水無碧像發瘋般坐立起來。
「啊——！」
水無碧忽然就揪住了自己的長髮，狠狠揪著，手指用力骨骼之處隱隱發白，她把自己的頭埋在滿頭烏髮之內，身軀輕顫，似乎實在極力忍受些什麼。
春江慌了，她顫聲忙去扶水無碧，「皇后娘娘，您…您怎麼了。」
水無碧忽然一把推開她，眼睛猩紅的一片，臉上滿是淚痕，她牙齒打顫，對著春江就是大叫：「滾開！全部給我滾開，誰在過來我殺了誰。」
她衣衫上淚澤一片，此時大顆大顆的淚珠依舊如斷線珍珠般落下，像是受傷的刺猥。
春江頓時心頭微澀，她的小姐，她曾經優雅溫和的小姐，她曾經風華絕代的小姐。
小姐啊小姐，到底是誰毀了你。
春江眼微紅，她啞著嗓子大叫：「來人啊！快來人啊！皇后娘娘病了，來人啊——！」
這一夜皇宮注定不得安寧！
這章帶者下午的……
大後天星期四，我又有社會英語數學考試了。啊啊啊啊，煩啊！寒假何時方歸來。（1月28日後。一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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