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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文 / 柳暗花溟

    西域之地,風氣果真豪邁。:◎◎因為天氣寒冷,大堂之上沒有炭盆,卻在偌大空間的四邊放了八隻類似庭燎的落地大火炬。庭燎本以葦薪製成,堂上的卻是鐵製,裡面火光熊熊,再把厚重的大門一關,立即驅走了寒意。

    春荼蘼穿得很正式,是她上公堂時的必穿的男裝,但顏色選了暗紅,戴黑色帕頭,穿鹿皮厚底靴,顯得身段修長,婀娜中帶著英姿颯颯。再看對面的杜東辰,冬天裡卻穿著天青色帶淺碧瀾邊的文士袍,黑靴黑帕頭,看起來乾淨清爽,在黑沉沉的公堂上格外扎眼。

    堂下,跪著雁老大。堂上是白世遺和書記官。除了衙門的差役外,春氏父子及其他不當職的官員都安排了座位,在左側旁聽。右邊,坐著部分苦主。

    這些苦主都是真苦主,春荼蘼叫狼衛們扮演假大盜所「取來」的東西,已經原物奉還。玲瓏玉塔也早就送往長安,只怕這時候都到了。至於真的損失了錢財的富豪們,也就是來解解氣,看看到底自家是被什麼**害了。真正的財物已經變成糧食和日用品,賑濟了窮苦人。他們只有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咽,難不成還敢讓災民和窮人還錢?還想不想在大唐混了?

    本次堂審也是公開審理,因為西域大盜案太轟動了,所以儘管年下是每年最冷的時候,可說是滴水成冰,呵氣如霧,卻仍然有大量的百姓看審。照樣是用抽籤的方法,才免得人滿為患。

    要輸官司嘛,當然要輸得天下皆知才算完成任務。所謂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只有她一個狀師,大唐的法制發展還是太緩慢。就算加上她的百春狀師事務所也一樣。今天若把杜東辰也立起來,以後會有多的人投入到狀師行業。對,她這是主動讓杜東辰踩著她往上爬,所以她是多麼偉大光榮而私的人哪。

    心情愉,春荼蘼就輕鬆。三舅舅白世遺顯然是很少問案,一套程序搞到磕磕巴巴,好不容易進入對推階段,春荼蘼作為代表官府的公訴人,率先開口。

    她從袖中取出幾張紙。遞到公座上,「這是雁回的供狀。」雁老大只是外號,本名雁回,「官府所訴之罪狀,雁回供認不諱。上面有簽字畫押。本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口供明晰,期間並刑求拷打,依大唐律之鬥訟篇規定,請求公堂判決雁回……」

    她有意停頓了片刻,給堂上堂上的人們關注雁回的時間。就見雁回身板筆直。雖然略有憔悴,但身上傷也血,雖然清瘦了些,一個多月的牢獄生活並沒有令其脫形。可見。真的是沒被虐待過。誰不知道,進了大牢就要脫層皮,可如今這情況,說明公堂並不黑暗。

    「斬刑。」最後。春荼蘼清楚的吐出這兩個字。

    儘管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看審的民眾仍然忍不住議論紛紛。再看雁回。神色平靜,不少人就暗挑大拇指:真英雄也。可是又知道,他殺官盜富,官府要將其斬首,也沒什麼不對,惟有奈的歎息。

    這時,杜東辰說話了。

    「白大人,我記得春狀師說過,凡事有因果,犯罪也是一樣,有目的,有危害性。若因果不同,目的和危害性不同,在量刑上也應該適用不同的律法條款。這樣,才是我大唐律法之根本:德主刑輔,為的是教化百姓,而不是懲治了事。」

    「依杜狀師的意思呢?」白世遺是儒將的長相,但嚴肅著一張臉,卻格外威嚴,膽子小些的看審者都不敢直視他。

    杜東辰神態坦然,「學生為被告雁回,爭取減等處罰。」

    「減等?」春荼蘼朗聲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雁回即殺了人,又欠了債,如何能輕判之?再請問杜狀師,你要如何減等?」

    當時她為夜叉打突厥王子案時,用了八議減等的條款。但所謂八議,說得雖然好聽,其實只是唐律中為特權階級開綠燈的明文規定,對普通百姓的犯罪,很難適用。好在古代律法,判官的自由裁量範圍大,若律法與世俗道德相違背,法律是可以變通的。

    比如,某老者上兒子家偷吃的,被誤當賊人打死。本是誤殺,死罪。但判官認為兒子讓父親餓得要偷食,大不孝,於是判斬。又如,兄弟兩個當街斬殺仇人,之後扔刀自首,昂首赴死。這明顯要判斬刑,但判官覺得為父報仇是純孝之舉,最後只判流刑。對這樣的案子,百姓會拍手稱,上鋒也認為判得好。

    這就是古代律法與現代法律的不同,注重道德教化的東西,法律本身的特性被弱化。說不上哪個好,哪個正義,法律只是武器,造成什麼後果,端的看執行和運用法律的人。

    「唐律中明確了八議減等。」杜東辰答。

    「何謂八議?」春荼蘼故意要讓杜東辰大放異彩,自然不放過這種機會。

    果然,杜東辰侃侃而談,坦然大方,「八議者,一議親,指皇上袒免以上服或者有服的所有親屬,以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緦麻服以上的親屬,皇后小功服的以上親屬。二議故,指故友和舊部。三議賢,是指有大德行者。四議能,指有大才能者。五議功,指有大功勞者。六議貴,指三品以上的職事官,兩品以上的散官,及封爵中一品者。七議勤,指有大勤勞者。八議賓,指前代帝王之子孫,被尊為國賓者。」

    普通百姓哪知道這麼多法律條文,只覺得杜東辰在公堂上的姿態瀟灑風流,是個了不得的大才子。為此,數姑娘投去愛慕的目光。看來,杜東辰若要在西域扎根,娶個又有錢又漂亮的老婆是不成問題的。

    「我看不出雁回符合八議中的哪一項。」春荼蘼心裡明鏡似的,嘴上卻強硬,「若說是第六議……首先,長史才是從四品上,還未到三品。若說是第七議,難道說,是指他很勤的四處盜竊他人財物嗎?」語帶諷刺。

    此言一出,那些被盜的大富豪們先笑了起來,當然隨後就是肉疼得挖心挖肺的。

    「春狀師別忘記,雁回所盜之物,自己未留一分,而是分給了窮人。」

    「杜狀師也別忘記,律法就是律法。法,不應容情。而每個人的正當財產,都應該受到保護,就算是不義之財,也自有官府處置。大家處於平民的地位時,覺得劫富濟貧是好事,若有一天自家富了呢?難道也喜歡被人搶劫?若人人覺得正確的事就可以越過律法胡來,到時候強者為尊,強者說的就是理,就是法!諸位,難道這是你們想要的嗎?律法,是保護弱者的,是規範行為的,若世道亂了,論貧與富,大家沒好日子過。公平,要用制度來還給大家,不是自己尋找。而所謂律法,要所有人伸手維護才行!」

    擲地有聲,振聾發聵。看審百姓多不是富人,本有幸災樂禍之心,如今聽春荼蘼的話,忽然覺得很有道理。對雁回,只剩下同情了,再不覺得他做得完全正確。

    杜東辰眼睛一閃。

    春荼蘼很坦然。就算是放水,也不能太明顯,激烈博鬥之後輸掉官司,才比較科學。底下不知有多少人盯著這事,想來皇上就算心向於她,她也得做足了戲,讓皇上有台階下。早在一個多月前,白世遺的密折已經遞上去了。想必,這時候皇上心裡應該有底了。

    「春狀師說得有理,我也不認為雁回罪。」杜東辰清亮的聲音壓倒輕微的嘈雜聲,「但罪行有輕重,危害有高低,他是不是要以死謝罪,還有待商榷。就說剛才的八議之減等,我要說的是,雁回應適用三議賢,四議能。」

    「他是賢者能人嗎?」春荼蘼冷笑,「何謂『賢』者?古語云,賢者是有才有德的人。難道偷盜也算是才德嗎?」

    「偷盜自然是宵小之舉,是觸犯律法的,這一點我和春狀師的意志一致,並兩樣。」杜東辰仍然不為春荼蘼諷刺的語氣所動,「但是賢者也指手刃國賊,捨身救民的人。有志向、有抱負,想著為民造福,自己不積攢財物卻分濟他人,也可以稱作賢者。本案中,雁回的偷盜之舉固然應受懲罰,但他的目的是什麼?不是為了自己積累財富,而是為救民於水火,是忠於大唐、忠於皇上,只是報國門而採取的奈之舉。至於截殺佟東瑞,也是為民除害。」

    說著也遞到公案上一疊紙張,「這得佟東瑞在遼東時的惡行罪證,雖未經官府證實,卻是因為民者不敢告官。但此份證詞上所具名之人,都願上堂作證。」轉身,面對春荼蘼,「大唐律法,自然神聖不可侵犯,但樹大有枯枝。陽光普照大地,也有陰暗角落。雁回路見不平,儘管行為是大錯特錯,因為俠者,不能以武犯禁,世間事,不能以人行而代法制,可他卻是丹心一片。他的舉動,除了危害了狗官佟東瑞,沒有傷害任何人,沒有傷害到百姓。」又轉向堂下,「固然他的舉動是錯了,卻其情可原。他的目的是好的,只是做錯了事而已,難道這樣的人不值得被原諒,不值得再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嗎?再問各位失財的苦主,救濟窮人難道不是各位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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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話要說………

    這是第一。

    第二晚上十點左右。出差中這麼忙碌還為大家奉獻了,值得表揚吧?呵呵。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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