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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服了 文 / 柳暗花溟

    「咱們大唐的官道雖然修得四通八達,卻也有間斷不連貫的地方。」春荼蘼沒有直接給答案,而是緩緩說道,「從遼東到西域的必經之路上,有一處叫薛家坳的地方。那裡約摸有百來里的山路,地勢不險,卻有強人出沒。可是,如果要繞過那裡,就得多走半個月的路程。我說得對吧,佟大人?或者,我該稱呼你為雁老大。」

    「佟東瑞」臉色發青,卻抿著嘴,不開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白世遺插嘴。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這太匪夷所思了,非聽到確定的回答,他都不敢相信。

    「佟東瑞大人上任的期限比較緊,又仗著身邊有三十人的護衛隊,並不把那個山賊雁老大放在眼裡,照例從薛家坳通過。結果……」春荼蘼頓了頓,目光清明一片,「最後走出薛家坳的人再不是他,而是雁老大了。那些護衛,也換成了追隨雁老大的山匪。」

    「你這個說,有何證據?」身份不明的大盜問。

    「你該說,我為什麼有這個推測。」春荼蘼回答得老實,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傻,哪有直接洩自己底的呢?但她坦然,反而讓人覺得她還有厲害的後招。

    「好,為什麼這麼推測?」

    「薛家坳山上的強人雁老大,在當地為匪多年。但你說巧不巧,佟東瑞大人從那裡經過之後,雁老大突然銷聲匿跡,好像換山頭了。」

    「也許真是巧合呢?」大盜挑釁地笑。

    「在薛家坳的入口處,有一家私人邸捨,」春荼蘼的話題又跳開了一步,卻又讓人明白處處相連,「店老闆姓秦。即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山寨的人,任什麼也不問,只做生意。也正因為如此,反而生意安穩。畢竟,無論是官人、賊人還是過路行人,總要吃飯的。秦老闆的嘴很嚴,不過有一次喝醉了,曾經說過一件趣事。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官是捉賊的,可他見到某位官老爺和某山賊長得就像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年紀身材也差不多。」說著,轉身面對白世遺,「父親可知。那官老爺是誰,山賊又是誰?」

    「官老爺是佟東瑞,山賊是雁老大。」白世遺幾乎是咬著後牙說的。

    「沒錯。」春荼蘼點頭,看向大盜的眼神很認真,「雁老大是盜亦有盜的典型,從不禍害普通百姓,商旅的話。只要交了買路錢,就會秋毫無犯。唯恨貪官惡吏,遇之,絕不放過。偏偏那佟東瑞在遼東為官數年。好事沒做,惡事卻件件不少。但他很會遮掩,明面兒上讓上鋒和百姓都勉強過得去,所以一直沒犯事。不過他到底是不得人心的。調到西域,官職明升暗降。有點發配的意思。要知道遼東雖苦,卻背靠大唐,不像安西孤懸於外,處於群狼環伺之中。說起來,是很危險的地方。」

    說到這兒,她又停了停,看向大盜的眼神甚至是有點崇敬的,「雁老大遇到這樣當官不為民作主,只一味搜刮的惡官怎麼會放過?於是,官匪相遇,手起刀落。可憐啊,佟東瑞自視過高,脖子卻終究沒有刀子硬。這也是貪官的通病,欺壓百姓慣了,總覺得自己不會吃虧,忘記自己也是人身父母養的。雁老大殺了佟東瑞之後,才發現自己無論相貌還是年齡、身材,都與佟東瑞極為相似。他就是報國無門才落草為寇的人,於是他心生一個大膽的計劃。拋去自己的身份,頂了佟東瑞的名字,以大唐高官的身份為國效命,為民辦事。剛才說了,安西孤懸域外,安西的官員十年,甚至幾十年不換,和內土的聯繫也時常斷絕,雁老大只要拿著正式的朝廷任命和相應官府的書,有官服、官印,帶著隨行的三十個官差,相貌再與原主差不多,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是假冒。最方便的是,佟東瑞從未涉足西域事務,沒有人認得。」

    她彎下身子,與大盜直視,「我說得可對啊,雁老大?你這個計劃大膽而聰明,可算得上驚世駭俗,卻不明白紙終究包不住火。且不說你到西域後偽裝成大盜,劫富濟貧,令自己遊走於被發現的邊緣,單說若有人回到遼東,立即就能拆穿你。因為你在安西是能臣,把民政管理得極好,是我父親的左膀右臂。安西的和平穩定,有你很大一份功勞。但你若真是主的佟東瑞,在遼東時怎麼會那麼廢物?人的面貌可以相似,但心地、能力、行事風格是騙不了人的!」

    寂靜無聲。

    這個推理是所有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良久,大盜忽然露出笑容,似乎被揭穿後,身上的重擔都放下了,兼之對眼前的年輕姑娘無比佩服,「我……」他沙啞著聲音,神情間卻有一絲快意,「我雁老大,服了。」

    白世遺身子向後,倚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

    居然,是這個結果。

    「我只是好奇。」只聽雁老大又說,「你既然已經查出我殺了狗官佟東瑞,冒名頂替他做了安西大都護府的長史,為什麼不直接抓了我,昨夜還要鬧出這麼一出呢?」

    「拿賊拿贓,公堂之上是講證據的。」春荼蘼看著雁老大,惋惜的搖搖頭,「以我手頭的證據,足夠推理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佟東瑞已死多年,你抵死不認的話……屈打成招什麼的,我最最討厭了。而若要案子做得漂亮,官府就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再搜集新的證據。案子拖久了,你那些散落於外的手下,勢必會想辦法救你。他們能在遠離你的時候,面對財帛不動心,堅定的執行你施惠於民的計劃,顯然對你的忠誠性不容質疑。若真鬧到那一步,與官兵對上,雙方傷害就大了。」

    「六小姐,雁某承你的恩情。」雁老大對春荼蘼施大禮。一個頭磕重重在地上。因為他明白,春荼蘼是打算網開一面。否則,他死不足惜,他的兄弟們也一個別想跑。現在,只要他承擔下所有罪名,以六小姐的品性看,他的兄弟們不敢說完全無事,至少性命無虞。

    「你不恨我就好。」春荼蘼神情坦然,「我們所處的位置不同。自然各為其主,我也並不覺得虧欠你。畢竟,不管你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偷的是為富不仁的混賬,還是救了好多無辜的百姓。終究你觸犯了大唐律例。若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只要是做好事,就可任意妄為,置律法於不顧,國將不國,家不成家!」

    「雁某但憑發落。」雁老大倒是很豪邁,「敗于小姐的步步算計。不冤。今天,小姐不妨把所有的計策都說了,讓我死個明白。」

    春荼蘼點點頭道,「我通過前面的大量調查。把犯罪嫌疑鎖定在你身上後,決定實施『請君入甕』之計。我找人冒你之名,四處作案,就是為了引你出來。」

    「小姐怎知我會出來?」

    「雁老大。你是武全才之人,心中又裝著家與國。理想高尚。這樣的人,必定驕傲,品性一流。若有人冒你之名做宵小才做的卑鄙事,你如何忍得下去?之前,我故意一口咬定前後大盜是同一人,就是為了激你出手。」春荼蘼說著,走到白世遺身邊。

    「我要特別說明,副都護大人配合得相當好,還有我爹春大山。這個計策,我需要他們的幫助。我父親白大人表演焦急、憤怒、氣急敗壞、暴跳如雷,還萬分信任你,沒有一點露出馬腳的地方。」

    白世遺瞪了外甥女一眼,覺得在手下面前演戲很丟臉。但不知為什麼,心中又有一股子驕傲和滿足。真是怪了。

    「那個玲瓏玉塔是真的嗎?」雁老大再問。

    「確實是真的,你偷到的也是真品。你為盜多年,胸有錦繡,若弄贗品出來,你一眼就看得出。你武功又那麼高,一旦發現不對就逃了。我們雖然準備了人手圍捕,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走個乾淨,這些罪責就得我父親來頂。」

    「你就不怕我拿著那寶貝直接跑了?」雁老大斜過眼睛,「或許,對金銀有能不動心。但那寶塔,卻是真真的寶物。」

    「確實冒險。」白世遺接過話來,「可是事實證明,你值得。就像我女兒說的,你是個有信念的高尚人,你心中有家有國,斷不會容忍寶物被盜,失了大唐的臉面和尊嚴。我們,賭的就是這個。什麼生死八門全是假的,英靈堂平時只有殘兵打掃,突然出現暗哨,外人不知,你怎麼會注意不到。所以,你早知道寶物在那裡對嗎?」

    「不錯。」

    「昨天晚上,假大盜們四處做案,就是為了逼你出手。你為了證明自己清白,為了我大唐的利益,必定要把玲瓏玉塔盜出,再放到我面前。」白世遺歎息,也不知是後怕還是遺憾,「你那張字條上寫得清楚明白:盜亦有道,寶物奉還。呈我聖上,揚我國威。」

    聽到這兒,春荼蘼瞇瞇眼……這字條自然是證據,卻是雙方證據啊。正式上公堂時,可以好好利用。

    耳邊就聽白世遺哈哈一笑,「此計不僅破了多年的大盜案,還收拾了對安西四鎮有覬覦之心的西域部族。他們以為龜茲大亂就可以渾水摸魚,豈不知我早等著他們,昨晚一網打盡,令他們至少五年不敢亂動,真是好痛快啊。哈哈,哈哈。」

    白世遺的笑聲在公堂響起,說不出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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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話要說………

    大家沒料到是山賊殺人冒充高官吧?呵呵,我看讀者小九哥說是不是雙胞胎?但66怎麼會重複情節嘛。現在大家知道,我這書有多難寫了吧?可浪費腦細胞了。但大家能喜歡,我辛苦也值。

    感謝963打賞的香囊

    感謝可愛夕梨(兩張)、ursula1011(兩張)、默默五色石、狐狸精的死黨、懶羊羊好、小院子打賞的平安符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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