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不在這一時半會兒,也不在面兒上。」春荼蘼繼續不客氣,「誰都知道,大哥已經令祖父不喜,四哥又是個綿軟的性子。二哥穩重,卻是庶出,才能也不顯,倒是七弟毓飛雖然年紀小,卻很有些能擔當的大丈夫樣子。將來的家主之位,祖父可得好好思量呢。這時候露出幸災樂禍的意思來,一會顯得小家子氣,不顧大局,二會令人覺得不明智。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來,整個白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是說太太有這個心,但這時候湊上前,很容易令人往不好的方面想。祖父若誤會了,七弟的大好前途說不定會被耽誤。」
黃氏雖然是心急,但並非是純好意,也確實是怕被連累,更有藉機踩一下二房的意思,順便為自己的兒子鋪路的想法。經春荼蘼這麼一說,生生嚇了她一跳。
「真是要幫二嫂的忙。」她辯解道,「但你這話說得極是有理,此時是非多,確實容易讓那起子小人嚼舌頭,相爺不明就理,被糊弄了倒不好了。」
「太太是個明白人,這就回去。」春荼蘼見黃氏乖覺,語氣也鬆了下來,「若想真就此事幫忙的話,等晚上祖父佈置好一切,親自再來請命好了。」
她早晚要嫁人的,當不了白家的家主,偏偏白府裡嫡孫不多,若能幫外祖父好好選一個合適的人,令白家享受著溫和不扎眼的榮華富貴,她是很樂意的。
一行人這就往回轉,快到分手的岔路上時,春荼蘼最後說,「太太和五姐姐下回出現,最好換一換衣服。」大唐的女性喜歡艷麗的顏色。今日黃氏和白毓燕也是大紅大紫的裝扮。平時這樣倒是很端麗,可此時家中遭變,就顯得有些刺眼。
當然也不用一味素淨過頭,如喪考妣似的,也不吉利。但她的話點到即止就好,如果黃氏母女連這點成算也沒有,乾脆別在國公府混了。
說完話,各自回院,三房那邊有什麼動靜。春荼蘼就不關心了,一直在自個兒屋內靜坐。
小鳳和過兒都熟悉她的習慣,知道她看似發呆,實際上腦子裡在想事情,也就不打擾。天黑的時候。各房都安安靜靜在自個兒院子裡吃飯,沒一個跑出來上竄下跳的。白敬遠從皇宮回來後,就找人叫春荼蘼過去。
到這個點兒,白敬遠肯定是在宮中和皇上吃過了,但春荼蘼還是裝了一匣子過兒親自做的點心,帶著小鳳來到大書房。
才進院門,正和大萌打了個對頭。大萌沒說話。只點了點頭,就沉默的出去了。顯然,白毓秀沒鬧騰,也還安全。大萌順利的完成了任務,這時候被替換出府。
而等到了院子內,抬頭看見台階處站著,相當於守著門的人。春荼蘼不禁一愣。
「白管家!」他這時候不是應該在縣衙大牢裡嗎?
白衛連忙下了台階,快走幾步。壓低聲音道,「今天下午,二老爺急上了辭官折子,在戶部掛印而去,到縣衙裡頭替了我出來。二老爺說,子不教,父之過,不管這個案子的真相是什麼,也不管最後怎麼判,他都要承擔責任。六小姐您說,二老爺這是……」
高招!聰明!一點不傻!春荼蘼想著,對白衛挑了挑大拇指,「不愧是二伯。」
下午的時候,白敬遠在宮裡,她在凌花曉翠,所以說,這個決定是白世林自己下的。怪不得下午葛氏鬧得這麼凶,他在院子裡「養神」,都沒有露面呢,原來自有主張。看這位二舅舅平時迂腐刻板,沒想到關鍵時刻,敢於壯士斷腕。而且毫不拖泥帶水,乾脆利落。
主動和被動,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給各方的反應也是天差地別,對最後結果的影響更是相差千里萬里。很多人明白這一點,但就是做不到首先示弱。
狡猾的韓謀,把白敬遠留到宮裡,直到用了晚膳才放回來,說不定就是看白家其他人的態度,尤其是白世林的,畢竟白毓秀是白世林的親生兒子,還是長子。不然,皇上問白敬遠的話而已,犯著著這麼長時間嗎?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家裡正有事。
而白世林的表態太及時了,及時到搶在御史彈劾發難和所有暗中發酵的不利輿論之前。這樣,蓄勢待發的暗箭殺傷力幾乎消失殆盡。安國公府先是主動報官,沒有試圖壓下事情,更沒有仗勢欺人。隨後,白府的二老爺親自入監,準備贖罪。
至此,外人只有讚揚的份兒,還有什麼閒話好話?再者,這事與人家白府有沒有關係還另說,指不定孩子在外做壞事,家長並不知情,也算是受害者吧。
這叫什麼?這叫身正不怕影子斜。針對安國公府白家的勢力,就是在暗中發力。現在,白家把一切攤在陽光下,不讓他們玩陰的,所以形勢看似緊迫,實際上前景開闊,游刃有餘。
「現在二伯在縣衙嗎?」春荼蘼問,略蹙了蹙眉。縣衙這種基層政府機關,監獄設施不十分安全,劫獄或者闖進刺客殺人神馬的,實在很方便。
白衛搖了搖頭,「縣衙的縣令大人說,二老爺雖然上表辭官,但皇上還沒批呢,照舊是朝廷大員,縣衙無管轄權,已經辦理手續,越級呈送大理寺。」
春荼蘼點頭,表示理解。
小小的縣衙,在長安這種地方,管管平民小老百姓都得仔細些,誰知道哪方是權貴豪門的貴僕家眷?更別說這種涉及到頂級門閥之家的了。縣令大人一定正愁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又不能不立案,哪想到才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當然拍拍手直送大理寺,從此大家清靜了。
「都有誰在屋裡?」望著大書房映出的燈火,春荼蘼問,心中一歎。
白敬遠年紀不小了,可因為兒孫不成器。居然不能安享晚年,還要操心費神。外祖父一生在政治上從沒有選擇錯誤過,可說是一帆風順,要不怎麼人稱朝廷不倒翁呢。但不知是不是把太多精力放在朝政和家族之上的緣故,安國公府第二代還好,第三代真的沒出什麼人才,敗家子兒倒是現成有一個,而且他老人家選兒媳的眼光也實在是差。
可見,一個好老婆有多麼重要!外祖父的正妻一個跑了。一個死了,他一直沒續絃,只有一個常年不露面有歐陽氏,還是個妾室,白府沒個正經的當家主母。真是家不成家,把後代兒孫都耽誤了。
「大少爺和二太太都在。」白衛畢恭畢敬答道,「府裡府外,到處都嚴謹,相爺讓我守在大書房外頭,六小姐快進去吧。」
「白大管家辛苦了。」春荼蘼由衷的感謝,「幸好二伯父換了您回來。不然祖父用任何人也不順手,做起事來倒麻煩。」
白衛有點激動,「謝六小姐抬舉,哪稱得上辛苦。」這是說。他比二老爺還重要?
春荼蘼點了點頭,再沒多說,走到大書房門前,輕輕叩了下門。
「是六丫頭嗎?」白敬遠的聲音傳來。
「是。」
「進來吧。」
聞言。春荼蘼定了定神,示意小鳳留在外頭。自個兒提了點心匣子,輕輕推門而入,又反手把門關上。
「見過祖父。」在別人面前,她從來禮數周到。隨後,看到白毓秀和葛氏雙雙跪在房間中央,雖不便出聲,這兩人還背對著她,也未必看得到,卻還是屈了屈膝,悄悄站在一邊。
「六丫頭,上前。」白敬遠叫她。
春荼蘼趕緊溜著邊兒走到白敬遠身後,小心翼翼的樣子,也不問外祖父有沒有吃飽,直接把點心端出來,放到白敬遠手邊,又重新換過熱茶。
點心是極家常的蜜棗鬆糕,但春荼蘼知道,白敬遠因為年紀大了,味蕾退化,現在特別喜歡甜食,又不好意思說,所以她的點心可謂雪中送炭。再者,甜食能令人身體裡產生相應的化學反應,心情不好的時候吃最好。
而唐代的茶多是茶磚,要敲碎了煮,口味比現代重,若不放其他香料,就有些苦澀,配著稍甜的點心,實在非常適宜。
果然,白敬遠來一肚子氣,但在外孫女的殷切目光中,勉強拿了塊點心,咬了一口,又接過熱茶,抿了抿,心情突然沒那麼陰鬱了。
祖孫兩個互動,也不去理下面跪著的兩個人。那兩人倒知趣,頭也不敢抬。大約因為之前吃不下東西,此時聞到苦中帶甜的香氣,葛氏還好,白毓秀的肚子發出很響亮的鳴叫,登時令他如冠玉般的面頰,紅成一片。
春荼蘼往側面站站,不正對下跪的二人。看來,外祖父是真的動了大氣,不然不可能對葛氏如此嚴厲。他老人家平時對兒媳是很隨和的,縱是犯了錯,也很少下臉子,何況是跪在下頭?
「趁著六丫頭在,毓秀,你就說說,你都幹了什麼好事。」連吃了兩塊點心,喝了一盞熱茶,白敬遠呼出一口氣問,神色間已經平靜不少,「也別嫌丟人,說不出口。如今你的臉都丟光了,連帶著咱們安國公府,所以,你有什麼說什麼。將來十之會上公堂的,六丫頭聽得越仔細,以後就越能給你爭取個從輕的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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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咋回事涅,明天揭曉。
感謝peigougou打賞的價值連城和氏壁,久違了啊。
感謝ursula1011(四張)、懶羊羊好、可愛夕梨、0330、朗驅、吟風起舞、甜沙拉打賞的平安符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