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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魚死網破、孤注一擲 文 / 柳暗花溟

    由突厥王子案而引發的朱禮謀反案、許沖遇刺案的重新審理,就在證人資質問題的爭執中結束了第二堂。

    從技術角度來說,案情沒什麼進展。第一堂至少還指出那麼多疑點,犯罪嫌疑人有了明確的指向。第二堂雖然提出了兩名證人,但他們都沒來得及上堂親口作證。而沒有當堂供述並畫押的口供,法律效力是極低的。羅立大都督呢,甚至還沒來得及做決定,是做污點證人呢,還是負隅頑抗到底。

    所以,第二堂結束後的懸疑氣氛濃烈,第三堂的審結堂,可預計的壓力也驟然加大。

    「其實,我還有個旁證沒說呢。」在刑部衙門後門的小巷子裡,春荼蘼的馬車與杜東辰的擦肩而過時,她掀開車簾說。

    今天是十月初十,已經是入冬的天氣。不過大唐處於歷史上的溫暖期,不像大明朝,悲劇的趕上了小冰河時期,所以氣候溫暖,類似於深秋的感覺。除了臘月和年關氣候的北方,其他時間的其他地方,整個冬天都並不寒冷。

    但儘管如此,車簾也換上了厚的,深藍色底,上面繡著淡粉色的桃花,憑白就在那沉穩和蕭瑟的氣氛中,流露出一絲溫柔的春意。

    杜東辰向車窗外望去,見到的,正是一隻纖纖素手挑著那車簾的畫面,強烈刺激著他的視覺。夕陽的餘暉,斜斜照下來,映在那隻手主人的臉上,似乎給那甜美的面容蒙著淡淡的金紅色微光,美麗不可方物。春荼蘼就這樣,像很遠,卻又很近的闖入他的眼睛裡,令他的心頭驟然停跳一拍。隨即。苦澀之意噴湧,瞬間沒頂。

    為什麼?他們說法做了對頭人!

    「倒要請教?」他逼迫自己用冷漠嘲諷的語氣問道。

    春荼蘼似乎沒感覺到他的態度,仍舊笑瞇瞇的,「朱禮謀反的事發作之前不久,我祖父莫名其妙地生了場大病,不適合長安的氣候,不得不回到家鄉修養了一段時間。我藉著這回翻案的人力和物力,順便調查了一下,因為我祖父生病的時間太巧合啊。透著那麼一股子陰謀的味道。結果呢?我發現當年給我祖父診病的侯御醫有問題。」

    「什麼問題?」杜東辰問,隨後抿緊了唇。

    這模樣,有一種拚命抵抗壓力的脆弱感覺,令春荼蘼都不忍心了再下重手了。可是,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個道理,她是懂的。

    所以她意味深長地道,「那侯御醫膽子還真小誒,我還沒嚇唬他,他就全招了。原來你祖父威逼他藉著給我祖父治療普通傷風的機會,下藥害他老人家反而得了重病,重到必須靜養個一年半載才能恢復的地步。」

    「這說明什麼?」杜東辰冷笑。「給我祖父再加一條謀害同朝大臣的罪名?你祖父又沒死!」

    「我祖父會長命百歲的。」春荼蘼發現自己很不高興有人詛咒白敬遠,「於朝政之上,我祖父從沒有把自己的私慾凌駕於公利之上。所以,他問心無愧。雙手,也沒沾滿鮮血。難道你不明白,這就是我祖父和你祖父的質區別。」

    不能說白敬遠沒做過昧良心的事,做到這等高位。沒有一個人是絕對乾淨的。但她深深相信,自家外祖父從來把家族置於個人之人。把國家又置於家族之上。

    這是為官的根,他做到了。他可能不是個好父親、好外祖,但他是個好官。

    杜東辰被噎住,因為自己的祖父與父親所做的事讓他無話可說。就連姑母,貴為皇后,可現在也因為娘家父親與哥哥,如身處荊棘叢深處,動也不敢動,卻仍然可能被牽連。

    「杜大人,不,堂下要稱呼你一聲杜大哥,世上沒有真正的傻子。這證據拿到堂上,所有人都會明白,是你祖父辦事前嫌我祖父礙事,才出此陰損的招兒,免得有人看透他的伎倆,阻撓他的行動。也從側面更加說明,他就是朱禮案的幕後推手!這樣的證據,律法效力和證明效力有多麼強大?」

    「你這是落井下石的辯護方法嗎?」杜東辰精神都快崩潰了,卻死死捱住。

    「不。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春荼蘼也冷下神情,「杜大哥,你好自為之吧。」

    「可是,白家也不那麼乾淨呢。」就在春荼蘼要放下車簾離開時,杜東辰突然說,「你可知道那《十議疏》是出自哪位大才的手筆?」

    春荼蘼只笑笑,卻不說話。

    她的反應令杜東辰感到驚訝,猛然意識到一件事,「你知道?」

    春六怎麼會知道?那件事,他祖父說是絕密,連白敬遠也蒙在鼓裡。這丫頭怎麼有那麼大的事,難道真像某些愚民所說,她有神鬼護佑?

    杜東辰哪裡會想到,一個影子,一段皇家的秘密,一場獲得光明的官司,才是撐在春荼蘼頭上的傘。

    春荼蘼這回點了點頭,但半點也不慌亂,因為早有準備,「杜大哥也該知道,這件事根威脅不到我吧?所以,你才在私下和我說,而不是擺在公堂上。可我剛才給你的證據,卻是可以甩到檯面上來的。」

    「你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說到案,真是奇之怪哉,到處是死無對證。所以,那《十議疏》就算是我大伯手書,我也可以說,那別人模仿的啊。知道嗎?整件事,杜家的所作所為,用一個詞就能完全概括,那就是:作繭自縛。若不是當初趕盡殺絕,如今如何會被所有人懷疑?若不是為了證明你祖父給羅大都督的信是偽造,現在你也不可能沒辦法用《十議疏》威脅我了。」

    「你……」

    「杜大哥,現在網越收越緊,只怕……你不會再想出辦法了。」

    看著春荼蘼的馬車離開,杜東辰失魂落魄。開始跟春荼蘼對上,他還喜歡上公堂,但這個案子。上公堂對他來就是煎熬。就像把自己擺在那兒,讓春六抽得體無完膚。

    「大哥,你別聽春六的,她是唬人!」馬車裡,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正是杜含玉。她和哥哥坐同一輛馬車,剛才隱在陰影中,春荼蘼沒看到。

    杜東辰慘笑,卻沒有言語。

    這個妹妹。遇到事就看出多麼愚蠢。什麼時候了,杜家一腳已經邁向懸崖,另一腳也已經拔起,只差最後一點推力,整個杜氏家族就會萬劫不復。她還因為妒忌之心而不肯低頭嗎?

    反正他已經無能為力,只好回家去,和所有人死在一起吧,以這一身一命,還杜家的生養之恩。他也不想這樣放棄,可他真的沒有辦法了。以前以為,只要防守就好。反正春六沒有人證,可這一點被春六輕鬆的突破了,杜家就只有絕路、死路!

    第三堂,還有再打的必要嗎?

    「不。不是絕路、死路!」回到家,杜東辰把自己的想法一說,杜衡立即火大,拍案而起。

    其實。是失控了吧?

    「喬兒,你把家底起出來吧。」杜衡一咬牙道。

    此言一出。杜喬還未如何,杜東辰卻是大驚,「祖父,不可!雖然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但沒必要以死相拼!」

    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祖父口中的「家底」是什麼。士家貴族的府衛有定數,除此外,是不允許豢養私衛的,一經發現,等同謀反,可杜家卻訓練了一批死士強手。這是個秘密,只有歷代家主才知道,長安城遍佈宮裡的眼線,賢王不顯山、不露水,卻掌握著全大唐的情報,但也沒有發現杜家這點桌面下的力量。

    這批人,來是祖父打算扶著自己外孫繼承皇位所預備的。畢竟,奪嫡大戰有多麼血腥和殘酷,祖父深有體會,所以早做了準備。但皇后姑姑沒有生出兒子來,皇上至今連個子嗣也沒有。那批死士私衛作為杜家最後的力量,可在最後關頭護送杜家的重要人物逃離長安、甚至大唐時所用的。難道現在,要為了祖父的意氣之爭和不理智的行為,提前葬送掉嗎?

    不!不行!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退就是萬丈深淵!」杜衡臉色潮紅,顯然怒極攻心,「我杜家人不是無膽鼠輩,未到最後一刻,沒用到最後一個辦法,不能輕易認輸!」

    「可是祖父,此案大勢已去,保留杜家的根基才是最重要的啊!無論如何,敗局已經無法逆轉!」杜東辰向來孝順,此時卻極力反駁,「難道您要魚死網破、孤注一擲,毀掉最後的生機?」

    「魚死網破、孤注一擲?」杜衡笑了,臉上沒有平時的慈祥,而是可怕猙獰,「東辰,你這八個字說得真好,我正是要如此。至於說保住杜家根基,還沒到那個地步。真到了,祖父自有主張。」

    「不行!祖……」

    杜東辰還沒說遠,大書房中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響。隨後,他就那樣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軟軟倒了下去。

    「父親,您這是要……」杜喬大驚,卻發現是自己那一向疼愛東辰的父親,抓起桌邊的茶壺,把他兒子打暈的。

    「東辰不必摻和到這件事裡來了,他到底年輕,狠不下心,斷不了腕。」杜衡臉色陰沉沉的,「他不會有事,關起來,養兩日就好。你不必管其他,把家底招來,該他們出力了。春六不是有證人嗎?你動用所有力量,必要時找你妹妹也出手,找出證人藏在哪兒。哼,若沒有了人證和口供,如何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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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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