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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得利者(進入堂審啦) 文 / 柳暗花溟

    慶平十七年,九月三十。

    比真假皇帝案還轟動,比紅繡鞋案還複雜的突厥王子案開審了。

    案初定為三審終結,每審之間,間隔三日,當堂的時間為未時中(下午兩點)開審,酉時初(下午五點)結束,歷時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

    若是平常的案子,斷沒有規定得這樣仔細的,於是堂處處彰顯著規矩、威嚴。

    例行的一套跪拜和陳述程序後,又由檢方,也就是御史台指派的官員杜東辰闡述方的觀點,以及要求實現的訴訟標的。

    輪到被告方的狀師春荼蘼時,她輕輕抬起腳,穩穩站定公堂中心,先是看了一眼沉默如岩石,低頭垂目的夜叉,然後手中折扇往人群中一指,清楚明白的大聲道,「方指認,前奉國公杜衡,為買兇殺害前任刑部尚書許沖之幕後主使。另指認,前奉國公杜衡為朱禮謀反案的冤案締造者!」扇尖所指,不偏不倚,正是那貌似威嚴正直老者的位置!

    呼的一下,堂上堂下都蒙了。包括主審韓謀。包括,白相敬遠。包括,杜家祖孫三代。包括夜叉。他定力這樣好,卻忍不住抬頭向春荼蘼望去。

    今天,她穿著月白色長袍,走人士子們喜愛的魏晉風格,長髮束起,戴著高冠,雪團樣的臉,平時笑瞇瞇的可愛臉龐,這時候散發著勃勃英氣,似乎一切邪惡和陰暗,都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此時,嗡嗡議論聲四起,分貝越來越高,壓也壓不住。

    韓謀挑挑眉。雖然他早瞭解了案情大概,但春荼蘼沒告訴他會怎麼做。這一招,還真是厲害哪。就好比上戰場,二話不說,先一刀就掄過去,直衝要害。對方功力相當的,都得手忙腳亂,何況明顯不如她事。哈哈,好。不講理的打法。這丫頭,真是會審時度勢,從前的案子是孤軍奮戰,自然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現在有他這天下之主撐腰。她就敢直接殺上去啊。這氣勢,這勇氣,男人也自愧弗如。怪不得白相一直捶胸頓足的遺憾六丫頭不是男兒,如今,他也遺憾了。

    而白相白敬遠老先生,震驚之後卻閉上雙目,學那老僧入定般。心靜!心要靜!因為心靜了。才能看笑話,才能看得盡興呀。哈哈,好孫女,厲害。咬死姓杜的!

    以上兩人都很高興,只有攏著袖子站在公案邊的高公公不禁苦著臉想:要不要上來就扔下這麼大個炸雷啊,平時不都是慢慢來的嗎?用春六小姐你的話來說,這不科學呀。

    可春荼蘼卻是故意如此的。這是她打這場官司的策略。

    法庭,不。應該說在公堂上的辯護技巧和策略有好多好多種,和兵法類似,比如:避實就虛法、先聲奪勢法、設問否定法、間接否定法、示假隱真法、以退為進法、後發制人法等等。

    她對此一直靈活運用,但今天的先聲奪勢法,卻是在古代大唐的第一次。不求別的,只求上來就是雷霆之力,讓對方知道她攻擊的命門之所在。那樣,雖然洩露了自己的進攻方式,但卻爭取了輿論的先手,以及令對方極大的心虛和緊張。

    這麼個大黑巴掌拍下來,姓杜的,你得花費數倍力氣才能擦乾淨。真正清白的人都不容易做到,何況你們這些身骯髒的權貴乎?絕對越描越黑。

    再說,案不是要定夜叉之罪的,而是因為春荼蘼提出為夜叉八議減等,讓夜叉戴罪立功。而這個功,就是找出殺害許沖的人和陷害朱禮的人。所以上來,春荼蘼就指出了疑似真兇。

    「春六小姐,你可知,誹謗官員,依朝律法,是大罪。」這麼多人中,到底杜東辰最先反應過來,氣得直斥道。

    春荼蘼不急,但也不像平時,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她今天很嚴肅,就連那哈哈一聲,都帶著一股子傲慢勁兒。韓謀沒猜錯,有人撐腰,她就可以咄咄逼人!不是她見風使舵,不是她仗勢欺人,而是手中拿著不同的兵器,自然打法不同!舉著狼牙棒,自然從頭頂猛砸啊,難道還講究勢走輕靈?

    「杜大人,人自然知道誹謗官員是大罪。但,一來我這麼說是有證據的。二來,杜衡不但失了官位,也失了爵位,何來誹謗官員一說?難道,杜衡之名,還有杜喬杜大人,及杜東辰杜大人連座不成?」

    噗!一句話,就似插了對方肋下一刀。

    而堂上,不用韓謀敲驚堂木,也不用高公公喊肅靜,春荼蘼一開口,眾人就停了議論,恨不能連呼吸也摒住,生怕錯聽漏聽了一點點細節。

    「是,是官一時口誤了,還請春六小姐見諒。」杜東辰略彎了彎身子,好歹是御史台的小官吏,居然對沒有品階的平民女道歉,瞬間就把說錯話的態度抹平了。

    不要亂!不要受這丫頭的影響。她說她的,他應付他的。杜東辰心想。但,春六到底是什麼魂靈托生的啊,為什麼每一次都猜不到她要怎麼做!這一次,又沒料到她先聲奪人!

    而見到杜東辰如此,春荼蘼也暗暗佩服,還有點點遺憾。可惜杜東辰是對頭人,不然非要把他招到自己的狀師事務所裡不可。真是個人才啊,學東西那麼快,還是在沒有指點的情況之下。就連她道歉快的優點,他也偷師了。

    說軟話,服輸,不丟人。很多時候是為了贏。他反應這樣快,應前途無量的。現在,卻因為他是杜家人,只能前途無「亮」了。

    「但是……」一攻一守後,杜東辰開始換邊,「春六小姐這樣指控,可有證據?」

    堂上堂下,安靜得落針可聞。

    「請問杜大人,您是以什麼身份問這句話?」春荼蘼聲音清緩,但語氣卻堅定,不容人有半點質疑似的。「是杜衡之孫,還是御史台的官員?」

    「我身負兩個身份,於公於私,一起拜問。」杜東辰針鋒相對。

    春荼蘼卻不理他了,而是向公座上的韓謀施了一禮,「請問皇上,但凡是人,以身觸犯律法,所為何來?」

    杜東辰最恨春荼蘼這一點。有時候不回答他問話,又像是戲弄,又像是輕蔑。偏偏,若她面對下面看審百姓還好說,她面對的卻是主審官。而今是皇上,他不能指責。而她真大膽,敢隨便就向皇上發問。

    但,韓謀卻回答她了,「為利。」

    「皇上聖明!」春荼蘼立即就送上一記舒服的馬屁,「說得沒錯,就是為利。所以。每當我接到一個案子,犯罪的證據,包括人證和物證指向某人時,我就問自己:他是獲利人嗎?他會從這件犯罪案中。得到什麼利益。是最大的受益者嗎?利益大到,他可以鋌而走險嗎?」

    「我祖父……」

    「杜衡。」春荼蘼提醒杜東辰,「在公堂上,請用正經的名號。」

    「好。杜衡。」杜東辰咬牙道,因為祖父的名諱。他叫起來真的很彆扭,「請問,杜衡獲得了什麼利益?他是當時朱禮謀反案的主審,但下面還有三司官員,上面還有皇上,案件的結果並非他一人下的定論,如今卻怎麼說他得利?」

    「皇上是天下之主,萬物蒼生都是皇上的。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先別說朱禮是一品大員,超品爵爺,皇上潛龍之際的益友良朋,就算是最最普通一個小民,若無緣無故的死了傷了,都是皇上的損失。所以案於皇上而言,只有痛失,沒有得利。」

    「微臣不敢質疑皇上。」

    「至於三司的官員們,我倒想請問,一家之主中,可有家主?家中內外之事,可是由家主定奪?若是主不主,從不從,國無國法,家無家規,不就亂套了嗎?我大唐,豈是這等荒蠻無規矩的地方?也就是說,除非有重大分歧,三司官員還不是聽眾主審官的話嗎?」

    「可三司官員,也可能弄虛作假,迷惑主審官員!」

    這段話,春荼蘼和杜東辰說得極快,幾乎都不經思索,旁聽都也是字字如珠落玉盤,清楚明白又「耳」不暇接。

    「哦,這麼說,杜衡當年還有瀆職之過嘍?身為主審,被下官蒙蔽,不是無能,就是收受了什麼好處吧?」春荼蘼突然就笑了下。

    杜東辰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春六小姐,別轉移話題,咱們論的,可是得利者是誰!」

    「算我說錯。」春荼蘼做舉手投降狀,「杜大人事,把我帶溝裡了。」

    到底誰把誰往溝裡帶啊。所有人都齊心想著。

    「春六小姐,你再度試圖轉移話題。我只請問,指杜衡得利,有何說法?」

    「那還不簡單嗎?用腳趾頭都想得到吧。」她又出心詞,雖然怪異,卻頗為貼切,是人就聽得懂,而後就覺得有趣,「朱禮未死之前,哪家是大唐第一家族?誰是天下第一權臣?良田萬頃,封地的靈山秀水歸誰所有?關乎到國計民生的經濟命脈,掌握在誰的手中?」

    她一連串的問,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是朱家!是朱禮!但是,現在呢?」

    她再問,仍然是自答,「是杜家!是杜衡!」

    沉默了一會兒,等這個信息慢慢浸入所有人的心田時,又說,「這樣的利,不夠大嗎?」、

    光!並不存在的銅鑼,在每個人心中響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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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話要說………

    祝大家七夕情人節快樂。祝牛郎織女重逢快樂。

    可憐66我啊,從早上八點一直工作到現在,除了吃兩頓飯,一直在電腦前。陪伴我的,只有我滴肉包。我弟弟想跟我聊天,我都說:滾粗!沒看姐忙著嗎?

    感謝狐狸精的死黨、963、打賞的神奇魔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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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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