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家兩房人的效率很高,幾個女人每天早上起來,頭不梳,臉不洗,秉承鄉下懶婦的壞習慣,站在自家門口,拉住過往的人說閒話,一聊就是到中午。因為這一片生活的全是平民,喜歡閒是閒非的人比較多,聽到女子當狀師的新鮮事,八卦的熱情相當高漲,加上春家有意把春荼蘼說得厲害些,不出半個月,全洛陽的人都知道春家出了個女狀師,能把黑說成白,把死的說活了,那真是能說得口吐蓮花,天下紅雨。
不管在哪個時空,哪個年代,開創先河的都要承擔罵名,好在洛陽是陪都,人文發達,對女子拋頭露面的接受度比較高。春荼蘼的壞名聲,完全是因為世人對狀師的誤解和骨子裡的鄙視,還有懼怕和敬畏。
春荼蘼要利用大房和二房的無恥私心,自然不會把外面的事瞞住,只是她做了安排,那些消息循序漸進的進了春青陽的耳朵,讓他慢慢接受,不至於氣壞了身子。春大山是從外面聽到的這些謠言,軍府中還有軍官問起,卻是氣得爆跳,春荼蘼好不容易安撫住了。
「咱們家是軍戶,就算脫了籍,可還有底子在呢。而且,祖父還在大牢裡做過事,再怎麼仔細,有心人也會找茬,拿出來貶底春家。說到我的親事,對方若是家風清正的人家,必要挖地三尺,瞭解得清楚明白。既然如此,咱家做任何事。不如大大方方擺在面兒上,何必躲躲閃閃、遮遮掩掩的呢?所以說,我就算做了狀師,咱家的名聲還能更壞嗎?再說了,憑著本事吃飯、賺銀子,有什麼丟人的呢?世人不容我,難道祖父和父親還不容?說不定,我這樣幫助別人,還能積福,為自己未來謀好處。正經闖出一片天呢。」她這樣說。
春青陽和春大山儘管百般不願,可卻知道形勢比人強,已經無法阻攔。那不如,就支持荼蘼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說不定,女子也能光宗耀祖,不只是那些皇家公主展現出大唐風華。
「既然要做,就做好吧。」當春青陽歎息著說出這句話時。春荼蘼算是放下心來。
因為,這意味著她可以按自己設定的人生道路走下去了,發揮自己的所長,實現上輩子沒有實現的願望。嫁不了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古代也有一輩子沒成親的老姑婆不是嗎?頂多就是讓人笑話。可是《傲慢與偏見》中,女主的父親說得好啊:人生,不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嗎?她很想得開。就是有點厭惡那個二十歲不成家就要官配,否則就要交稅的律法條例。
春青陽和春大山父子的某些性格很相似,比如只要認準的事,就不輕易回頭。為了能讓孫女成為最好的訟師,春青陽包辦了所有家務瑣事,指揮著兩個丫鬟和老周頭記賬、買東西、操持家務,種植蔬菜,力圖給孫女一個好環境。讓她認真研究整部大唐律。至於看家護院,自然有大萌和一刀。閒時,他甚至利用之前做過獄卒的優勢,去和洛陽縣的同僚攀交情,好打聽縣令大人,以及河南尹大人的行事風格與喜好。
而春大山在軍府做事,但凡有人說女兒家做狀師不成體統的話,他就把早就準備好的一番說辭拋出來,與人辯論。那是他翻聖賢書、引經據典、嘔心瀝血寫出來並背好的,春荼蘼還給潤色了半晌,加了好多毒舌的話。聽到他這種歪理邪說的人,就算覺得有哪裡不對,也辯不過他。漸漸的,居然壓下了一下惡名聲,大家只對春家女兒感到好奇罷了。
眼看到進了六月,盛夏之日,終於有了生意上門。
說起來,春荼蘼是個嬌氣包兒,怕冷又怕熱,因為是快晌午時分,天晴太陽大,院子裡烤得慌,還不如屋子裡涼快,於是她就乾脆躲在屋裡納涼。
這年頭的冰很貴,可春青陽怕孫女看書的時候受罪,特意買了冰塊,只供她一個人用。這情形令春荼蘼想起前世高考時,爺爺和爸爸也是這樣當供皇上一樣供著她,這令她更下定決心要多賺錢,讓家裡過上好日子。至少,冰炭隨便用,祖父不用再種菜貼補家計。
她正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小鳳進了屋,對在一邊做針線的過兒低聲說,「叫小姐起來吧,外面有人求見。老周叔說,來人是大戶人家的管家,說要問問官非的事。」
「什麼官非啊?小姐似乎睡著了……」過兒有點為難。
春荼蘼就伸了個懶腰,出聲道,「我沒睡踏實,醒著呢。我琢磨著,可能是要找我打官司吧?小鳳,你把人請到外書房去。過兒,你幫我梳洗一下,我總不能頂著雞窩出去見人。」
她說得風趣,過兒和小鳳都笑了。剛來春家時,小鳳還有點拘謹,時間長了就發現自家小姐是個隨和的,只要忠誠、服從,不讓老太爺生氣,不觸及小姐的底限規矩,就完全能過得輕鬆隨意。而春家老爺和老太爺也不是苛刻的,令她感歎自己運氣好,沒有賣入不堪的人家。
「對了,別驚動祖父。」小鳳快出門時,春荼蘼又吩咐,「還不知道什麼事呢,免得祖父跟著白白擔心。還有,茶點隨意些,別用好的。上門的都是委託人,是給咱送銀子的,好東西一定要給祖父和父親享受,再不濟咱們自己用,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咱春家不做,聽到沒?」
委託人什麼的,天天聽春荼蘼念叨,現在全家人已經都知道這些奇特的名詞是指什麼的。
「知道啦,小姐說過好多遍了。」小鳳笑著出去了。
這邊,過兒手腳麻利的幫春荼蘼洗臉梳妝。她才十五歲不到。自然素著一張臉。人都說十七八歲無醜女,畢竟年輕就是無敵。她不用脂粉,只搽了點護膚用的面脂。因為有點油膩,只用了一點點。這還是春大山的上司夫人送的,說是送給他那獨特的女兒。其實,春荼蘼覺得那夫人是衝著父親也不一定。她家美貌老爹到哪兒都女人緣超好,若不是他為人正派……唉,這世上得多多少風流佳話呀。
她梳了簡單但整潔的單螺髻,只插了一隻素玉簪。身上穿著七成新的湖水綠偏衽繡著櫻草色小花的夏衫,下系月白色八幅煙羅裙。腳下踩著線鞋。這是大唐獨特的鞋子,以線編織而成的,夏天穿的就織松點,那樣即不會露出腳,還很涼快。
這一身,即莊重大方,又不刻意裝扮。在春荼蘼看來,算是比較合適的職業裝。雖然沒有胡服利落,但不上公堂的話,祖父和父親都不喜歡她穿得像個男人。
「荼蘼有禮,請問您是?」進了外書房,春荼蘼斂衽為禮,態度溫雅大方地問。
儘管之前對方已經送上名貼。剛才進屋前。老周頭也呈上了,但是依禮節,還是要問上一聲的。說話時,她也極快的看了來人一眼,四十來歲,衣著講究,雖然面色謙和,不過眼神卻倨傲。好在好奇地打量她時,沒有死盯著看,並不失禮。
這說明,此人是訓練有素的僕人,但掌握實權,見過世面。常言道:宰相門前七品官,所以他未必看得上一個九品武官之女和小門小戶的春家。而洛陽,雖然沒有手握大權的人物,但卻很多大人物,有等著陞遷的顯貴家族子弟,也有曾經在長安呼風喚雨的能人致仕。所以,豪門這種特權存在,洛陽是從來不缺的。
而在她觀察來人之時,來人也在看她。說不得,心情很複雜。本來,他對女人做狀師就保持著懷疑的態度,想想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又是這種家族出身,能些許識得幾個字就不錯了,哪裡能懂得律法?
大唐律,在世人眼中是很神聖的,一般人哪能掌握?
可現在,這個有如一種邪風般,名聲突然吹遍洛陽的姑娘家,又是想不到的嬌柔溫婉,料不到的年輕漂亮,他更覺得老爺決定的事不靠譜。
「先生。」春荼蘼見來人有短暫的發愣,不願意冷場,就笑說,「來之前,是否以為荼蘼長相兇惡,甚至青面獠牙?畢竟,公堂不是人人敢上的。結果一見之下,看到荼蘼只是普通的女子,所以有些失望?」她現在是作為狀師在接待客戶,就不必擺出大家閨秀的舉止態度來,處處拿著勁兒,端著架子。
她乾脆直率地說話,顯得爽利,「其實律法之事,並非兇惡或者強橫之人才敢為之的。」她的惡名聲在外面傳得響,可她平時宅在家裡不出門,很少人見過她。
她與外界的聯繫,就只是和韓無畏的通信。那信件是擺在明面兒上的,不然便成了私相授受,反而不美。並且在這個異時空大唐,男女通信並不違背禮儀規矩。
「小姐真會說笑。」來人聽她這麼自嘲式的說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說這姑娘大方得很,也許有點門道。
「鄙人是積善坊英家的管家。」他報上家門,「受我家老爺英離所派,請小姐代英家打一樁官司。只是不知……小姐可勝任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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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演員表:
英離老爺:由原客串貼一百零六樓的櫻花雨梨花淚,誰與誰扮演
英大管家:由原客串貼九十五樓Х-。婭扮演
感謝狂飆小馬721打賞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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