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老徐氏就是個糊塗的,前一刻還自處春風細雨,哪怕是假的,至少還沒撕破臉,可兩句話過後,關係就徹底鬧僵了。到時候她拍拍屁股走了,想沒想過自家女兒還怎麼在這個家待下去?或者,她從來就是想把女兒接回娘家。從她屢次對春家的態度,就應該知道了。
她總自詡是大戶人家,可吵架吵到人家家裡頭,是哪門子的禮儀規矩?平時,她倒還裝個富家太太的樣兒,可只要一言不合,就宛如潑婦般。
「今天不怕告訴你。」春大山大聲道,「荼蘼就是我春大山惟一的孩子,以後我不會再生一兒半女。到時候我給她招個女婿,外人甭想把她從我春家哄出去。以前這樣,以後還這樣!」
咚!這話扔在那兒,似乎發出響亮的聲音。
春荼蘼又一次感動得一塌糊塗。
有這樣的祖父和父親,她還怕個甚。她瞬間就決定,一定要做一隻金鳳凰!還有,要麼她就不嫁,要麼必要嫁個貴婿,讓祖父和父親可以揚眉吐氣!
「你聽聽!你聽聽!」老徐氏氣得發抖,也不想想自個兒管到女兒、女婿房裡的事,實在不成個體統,「他都要給你喝避子湯了,你這日子還有什麼奔頭!走,跟我回去!」
「娘!」徐氏又開始抽抽答答的哭,眼神哀怨的望向春大山。
這個男人,她絕對捨不得,可是他又說不讓她生孩子。實在也讓她傷心透頂。
只要有老徐氏在的地方,環境和氣氛就會瞬息萬變,這還不到半個時辰,本來親親熱熱的來拜年。現在卻鬧得像要立刻分家似的。
春大山開始只是說氣話,此刻聽老徐氏要帶女兒走,登時就犯了牛脾氣。深吸了口氣,對徐氏道,「你可想好,但凡你做什麼決定,我定不攔你!」
徐氏哇一下就哭了。
老徐氏大怒,騰地站起來,一甩袖子道。「大年下的,我本來好意為你女兒,趁著她名聲還沒毀到家,趕緊嫁出去,總好過將來連累到別人!你們父子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趕我女兒走。好春家!好家風!我倒要看你們得意到幾時!」說完,強拉著徐氏就走。
她以為春氏父子會阻攔,可春氏父子居然都冷冷的站在那兒,沒有動。
門外,春荼蘼當機立斷,風一樣跑到院外去,從沒想過自己的速度能這麼快。過兒緊緊跟隨,半步也沒落下。
徐家的馬車就停在春家門外,春荼蘼和過兒跑出來。躲在門前的大棗樹後,正好可以觀察到馬車那邊。她驚訝於老徐氏顛倒黑白還理直氣壯的能力,想繼續看看結果。她就不明白,老徐氏那個腦袋是什麼構造,憑什麼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圍著她轉?
她到春家來,也不管春氏父子如何不願。辟里啪啦的說了一通廢話,尤其處處詆毀人家的女兒、孫女,好像春荼蘼是個垃圾,必須盡快甩掉似的。春氏父子雖說生氣,卻還努力維護著親戚臉面,可她呢?居然就大吵大鬧起來,最後還派了別人一身不是。
這種人,不理會她是最好的,她早晚暴跳得自己氣死。那時,也算為民除害了。
才在樹後藏好,就見老徐氏拉著女兒,氣沖沖的出來。可到了馬車跟前兒,徐氏卻用力掙脫母親的手,哭道,「娘,我不回去!」
老徐氏氣得直抖,揮手就打了女兒一巴掌,「你個沒出息的!春大山有什麼好,他這樣對你了,你還守著他不走?」
「反正我就是不回。」徐氏犯了蔫倔的性子。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老徐氏氣得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我這還不是為你?你沒長眼瞧見哪,春家老的小的都把那個臭丫頭捧在心尖上,你算個什麼東西!那丫頭如今壞了名聲,真的嫁不出去,或是老死在家裡,或是招了女婿,你這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這話,聽得春荼蘼忍不住翻白眼。
有這麼比的嗎?本來就是不一樣的關係啊。春大山對女兒的疼愛和對妻子的愛與關懷能是一樣的嗎?根本沒有可比性,也不應該這樣對比。徐氏嫁進春家,一味的索取,可她為這個家做了什麼?好吃好喝都緊著她,她卻連家也挑不起來,更不用說孝順公爹,愛護前房兒女了。
這是古代!一個孝字能壓死人的古代!對女性要求很多的古代!而徐氏在娘家被嬌寵,就恨不得換個地方繼續被嬌寵,本來就不對,因為當姑娘和做人家媳婦本來就不同啊。其實春家對徐氏根本沒有苛刻的要求,只想平靜過個日子都做不到,她娘家媽還動不動就來春家指手畫腳。這樣春家也沒休了她,如此的丈夫和公爹,簡直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說到底,是春氏父子太善良了。他們總以為,對徐氏不多要求,能滿足的就盡量滿足,以換取和睦的生活就好。但在老徐氏那,她看不到這些善念,結果不但不感念親家能容忍這樣沒用的媳婦,反而覺得這是春家沒有她女兒不行,是上趕著他們徐家、巴結徐家、非徐家不可。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可話說回來,老少徐氏的毛病,也是春家給慣出來的。
「你就知道哭,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玩意兒!」老徐氏見女兒不說話,又拍了一巴掌,「你若不跟我走,後面你就自己受著。這春家我是不樂意來了,就算請,我也不來!」
「巴不得你快滾,永遠別踏進我們家的門!誰稀罕你!」過兒氣得咬牙,在春荼蘼身後小聲的嘟囔道。
春荼蘼把食指壓在唇上,示意她別說話,繼續偷聽。
「你說說。你怎麼就那麼瞎呢,你看上春大山什麼了?他除得長得好點,渾身上下,哪有一點好處?」老徐氏繼續道。
這下。連春荼蘼都忍不住了,恨不能衝出去說:我爹那叫長得好點嗎?那是英俊瀟灑,范陽第一美男好嗎?再說。我爹優點可多了。忠厚善良、武藝高強、為人正派、上孝敬父親,下疼愛女兒,中間對老婆縱容,外加上前途無量。就只不拈花惹草一條,有多少男人能做到?我爹明明就是珍珠,你卻當成魚眼睛,真是……乾脆你自挖雙目算了。
春荼蘼按住腹部。因為忍得肝疼。若論鬥嘴,十個老徐氏也不是對手,偏偏她要顧忌自己和家裡,畢竟一名老年婦女可以撒潑打滾,她若衝上去。名聲就全毀了。
算了,好鞋不踩自狗屎。照老徐氏這鬧騰勁兒,她有強烈的預感,她很快就有機會能收拾老徐氏。因為,連老天也看不過眼的。
「他家那丫頭倒是有眼光,我在淶水都聽說了,連折衝府的都尉和大理寺丞都對那死丫頭另眼相看,這回你捎回去的稀罕物,可不就是人家那龍子鳳孫送的?你不言不語的。主意倒是正,追著沾上春大山,可怎麼不給我找個人家那樣的女婿回來?」老徐氏語氣中那個酸哪。
春荼蘼不禁吃驚,沒想到八卦的傳播力是如此之強大。可是,她和韓無畏、康正源根本就沒有什麼。這兩人也是懂禮的,韓無畏還來信說。本來親自要送年貨來,還想拜年來著,但考慮到他們表兄弟的身份,怕給春家帶來麻煩,就叫僕從送了東西來。
和身份地位差距大的人做朋友都很辛苦,何況更近一步的關係?人是有等級的,說白了就是生活圈子,能突破圈子的不是沒有,只是太少、太辛苦了。
只是,老徐氏為什麼想得理所當然呢?她春荼蘼好歹是低級武官的女兒,尚且不敢肖想那二位,身為商家女的徐氏,又無傾世之姿、驚世之才,怎麼被老徐氏說得好像……只要徐氏願意,人家韓無畏和康正源就得巴巴的來求娶?實話說,雖然春家是軍戶,但論人才和人品,徐氏連春大山也配不上!
這下春荼蘼算明白了,為什麼老徐氏這麼強勢,因為她自我膨脹得太厲害,是坐在淶水的井底之蛙,以為天就那麼點子大呢。
「娘你別說了。」徐氏終於開口,「我早告訴您,別來給荼蘼說親,您偏不聽。怎麼樣,好好的事,倒鬧得兩家不和睦。您快回去吧,夫君和公爹都心軟,我做小伏低一陣,他們就會把這一篇揭過去的。回頭,我再找人給您捎信兒!」
「孽障,你就是離不開那個春大山!」老徐氏恨鐵不成鋼的道,「若與他和離,娘自然給你找好的,你怎麼就不聽呢!」
果然啊,老徐氏想讓女兒和離回家。在現代,也絕少母親想讓孩子婚姻破裂的,何況這是在古代呢?所以老徐氏的思維,真心不能以正常衡量。
見徐氏又恢復到抿著嘴不說話的狀態,老徐氏恨聲道,「算了,我管不了你!我走!」才一轉身,又想起什麼,「你爹呢?怎麼沒看見他。」
「在我屋裡歇著呢。」徐氏張望了一下,「小琴也不知道死哪兒去,我去叫我爹吧。」說完匆匆地進了院子,但很快又折了回來。
「我爹不見了。」徐氏詫異道,「明明我親自帶他進屋的啊,跑哪裡去了?」
老徐氏想了想,不耐煩的道,「誰知道他死去哪裡了,我不會等他的。他若回來,你讓他自己僱車回去。哼,小琴個不安分的,怎麼也跑得沒影兒了?」
「別是帶我爹一塊兒逛去了吧?我爹正經沒來過范陽幾回。」徐氏疑惑。
「大年下的,有什麼景好逛?」老徐氏邊說邊上了馬車,狠狠甩下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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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不是標題黨哦,意思是春荼蘼發誓要嫁得好,讓自家祖父和老爹抬起頭來。畢竟,她做了訟師,婚姻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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