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手上感覺到了拉扯力,那軍奴終於咬了一口畢羅。而有了開始,接下來就順利得多了,就著寒風,軍奴很快就吃完,顯然已經餓到極致。奇怪的是,他算是吃得狼吞虎嚥,可卻不給人粗魯感。甚至,帶著點從容。
而此時,春荼蘼的手快凍僵了,可看到軍奴乾裂出血的嘴唇,心想好人做到底,就又跑到一邊,捧了一捧雪給他,權當是水了。只是那軍奴大約渴極,吃得兇猛,到最後一口雪時,舌尖無意中舔到了春荼蘼的手心。那奇怪的觸感,害得她慌忙縮回手,在袍子上猛擦了幾下。
是她逾矩了,就算對方真是瘋子,也是個男人,她不該赤著手餵食。幸好沒人看到,不然說出去就不好聽。
「小姐,他咬你啦?」過兒看到春荼蘼的激烈反應,驚問。
見春荼蘼一時之間沒有回答,過兒大怒,上前撿起春荼蘼隨手丟在地上的手套,抽了那軍奴幾下,「你這個人還知不知點好歹?就算是瘋傻之人,也得懂得感恩吧。你居然,還咬我家小姐!我打死你個壞東西!打死你!」她本來對這個怪人極怕,可事關春荼蘼,她連命都豁得出,恐懼感早扔到一邊了,最後更是氣得把手套摜在那軍奴的頭上。
軍奴並不吭聲。
春荼蘼上前攔住過兒,漲紅著臉解釋,「沒有啦,沒有啦,他沒咬我。」
「那小姐怎麼嚇成那樣?」
只是……舔到而已。
不過春荼蘼還沒回話,就看到春大山正向軍營的大門處走,連忙一拉過兒道。「別吵,我爹回來了。這事回去不許說,免得我爹擔心,咱們快走吧。」
想到小姐剛才被嚇到。老爺知道了指定要責怪,過兒有點心虛,當下點頭應下。和春荼蘼快走上前,迎接春大山。
主僕兩個把那軍奴扔在後頭,沒注意那對綠眸追著她們的身影好一會兒。
而春大山事情辦得順利,心情愉悅,雖然見到春荼蘼和過兒的臉色都有點發白,還只道是凍的,當下就催著她們往回走。這時候春荼蘼也早就沒有了玩樂的心思。所以一家三口很快回到了客棧。
當天晚上,春荼蘼不斷做起怪夢。開始時夢到自己赤著雙手雙腳,在一片樹林裡走著,雪有齊大腿那麼深。可是天大地大,除她之外。再無一人。也分不清是白天不是黑夜,整個空間裡只是一片灰暗的光線。接著,她看到前面有一匹狼盯著她,好像它是在等她,等了很久,那雙碧綠的眼睛冷酷地盯著她。她嚇醒了,發現半夜踢了被子,凍得手腳冰涼。迷迷糊糊睡過去後,又不斷夢見逃跑。不知為什麼,就是心中恐慌,只一個勁兒的跑……第二天起床後腰酸腿疼。她明白,這是因為她不常運動,昨天在雪地上玩得太瘋了所致。
吃過早飯,一行人就收拾了東西。等在客棧之外。他們算是跟隨巡獄史的編外人員,所以不必一本正經的跟著隊伍開拔,待會兒大家過來時,他們墜在後面就行了。
春荼蘼沒有多事的去看看那軍奴如何了,她既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就只能盡一絲善念和善行。至於將來怎樣,看各人的造化吧。
天色,昨晚已經放晴,此時太陽明晃晃的在頭頂上掛著,空氣質量相當好,就是干冷干冷的。但很快,康正源的人馬就到了。也不用人吩咐,春大山帶著十幾個人跟在最後面。
迤迤邐邐隊伍分為了三段,最先一段是軍營裡的士兵,充當開路先鋒,把積雪大致清掃到路的兩邊。中間那段是康正源那一百人的護衛隊,最後面還是軍營裡的士兵,做殿後保護。康正源今天騎馬,身邊還陪著一個職位差不多的軍官。而當他們走到離城門兩里處時,遇到了羅大都督派來迎接的一隊騎兵。只見駿馬昂揚,甲冑鮮亮。到此時,春荼蘼算是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大唐的華麗之風,那真是……槓槓的。果然不愧是幽州大都督駐紮的地方啊,排場就是大!
因為皇差也有帶家眷出行的,況且春荼蘼和過兒都是男裝打扮,行事低調,所以倒沒引人注目。於是她調整自己的心情,專心觀察和欣賞沿路的景致。
可是一直挺順利的,快到城門的時候,突然卻從前方隱約傳來吵鬧聲,隊伍也停了。
「出了什麼事?」春荼蘼很驚疑。
「我去看看,你乖乖待在這兒別動。」春大山說著,也皺緊了眉。
再怎麼說,他實際的任務雖然是保護女兒,但明面兒上的公務卻是康正源的貼身侍衛,還是韓無畏派的。若他遇事只一味縮著,韓無畏面兒上不好看,春家脫籍的事說不定有變數。而且他是軍人,凡事不管,自個兒心裡也會過不去的。
「爹放心。」春荼蘼乾脆利落的點頭,不多問,也不多說。
過了好半晌,春大山才跑回來。春荼蘼見到父親的臉色雖然嚴肅,但也沒有多少緊張,心就先放下一半。
「城門口本來因為要迎接康大人來而戒嚴。」春大山低聲解釋,「不巧的是,今早有一家出殯的。雖說民比官大,但幽州城這邊的規矩是不能誤了死者的吉期,死者大過天呀。」
「結果哩?」春荼蘼問。
「守城門的士兵不肯讓人家通過,到城外的墳地去。偏那家子人至孝,寧得罪官府,也不肯誤了老爺子入土為安的時辰,就鬧了起來。我過去的時候,康大人已經派人去看情況,說死者為大,讓那家人出了城。其實官道這麼寬,本不相干的。」
「可是這樣迎頭撞上,很不吉利哪。」過兒歎氣道。
「康大人有皇家真龍的血統,最是驅邪避穢。不怕的。」春荼蘼道。
當然,她心裡是不信的,但大唐人民相信,她也就不介意隨意說說。而且。她聲音故意放大了,周圍的人聽得直點頭。想必之後就會傳遍全隊伍,事情就慢慢過去了。不管到哪兒。可不要小看群眾輿論的力量呀。
正說著,隊伍又緩緩向前了,並且仍然佔據著寬大官道的中央位置。而那隊出殯的人,當然再不能衝撞官家,只溜著路邊走。
春荼蘼有意無意的看了看,可惜她不懂唐代的喪服制度,從服飾上看不出送葬人與死者的關係及互相之間的遠近。不過仔細辨別了下,發現還是有區別的。另外,她還驚異的看到一行二三十人中,居然有一少半是胡人!
對悲傷的人或者醜陋的人緊盯著看,都是極失禮的。所以春荼蘼雖然有點好奇。但還是很有素質,只瞄了幾眼就不再理會。進了城後,因為她的位置在隊伍的最後,也沒看到羅大都督和康正源怎麼相見歡,只是作為康正源的貼身隨從,被妥帖的安排到了一處別院中。
到了晚上,羅大都督宴請康正源。人家是從二品大員,還是叔輩的重臣,康正源可以拒絕其他官員的請吃和禮物。卻不能拒絕羅大都督,當然就痛快又高興的應下。奇怪的是,羅大都督先是召見了春大山,之後還點名要春荼蘼參加晚上的宴會。
「說是家宴,不請外人。」春大山鬱悶,「羅大都督的家眷也會參加的。」
「為什麼請我?」春荼蘼驚訝到不行。
「范陽和幽州城這麼近。你上堂打官司的事都傳過來了。」春大山本以為出門這麼久,傳言會慢慢轉淡,哪想到居然越傳越厲害,「羅大都督聽說了你的事,非說要見見不讓鬚眉的巾幗小英雄。」
聽了這話,春荼蘼心裡覺得硌得慌。
雖然她是有意以訟師為業,但那只是個模糊的目標。她生在這個時代,我行我素可以,卻也要顧忌父親和祖父的想法,一點一點,循序漸進才成。如果阻力大到她會為此失去家庭和親情,她寧願自己的願望全部不能實現。可是現在,被一個這麼高官位的人捧著,倒像把她架在火上烤似的,連個轉圜的餘地也沒有了。
可是,她又不能不去。而且當她看到春大山憂愁的臉,心下不禁一橫。她要去!若是她自己惹出的惡名,她就自己承擔!
到了晚上,她果然打扮得大大方方,帶著過兒,跟著康正源和父親到了幽州大都督府。按理說,春大山是沒有資格入席的,但今天他是以春荼蘼父親的身份論。怎麼說呢,算特邀吧。
她穿著女裝,上身是桃紅色的短襦,下系櫻草色的裙子,胸前的飄帶和上衣的滾邊全是蔥青色。即沒加件半臂,也沒有用披帛,乾淨利索、清爽自然。頭髮仍然是簡單的單螺髻,故意偏梳,插著春大山在她生日時送的那對銀簪子,除此之外,身上再無半點飾物。
羅大都督家的女眷,一定都是華服美食泡出來的。她不管多麼精心打扮,也落了下風。所以她不會自暴其短,跟人家比衣服的華麗和料子的高級,或者首飾的精美。事實上,她什麼也不跟人家比,就這麼坦然、自信,到哪兒也不會被人壓下一頭去。雖然打扮普通,卻掩蓋不住她的氣質。剛才上車前,康正源看到了她,嘴上沒說什麼,但眼神中有嘉許之意。
好笑的是,自信的女人最美麗,這說法到了大唐她才深刻體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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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是這樣,眼看要發生大案,66卡文卡得極其**。所以明天第一更還是中午12點多,第二更晚上8點多,大家原諒。因為,66不灌水,而且情節要精緻細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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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