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屁拍的,春大山渾身舒泰,全天的疲乏一掃而光。
又過了一小會兒,錢老闆帶著夥計,抬著東西上來了。
春荼蘼愣住。這叫「匣子」嗎?而且據說是「小」匣子?
所謂的匣子二尺見方,紅漆,外表並不華麗,看起來倒是蠻結實的,可它不僅體積像個小箱子,看起來還份量十足,不然,用得著一個夥計搬,錢老闆還得搭把手嗎?
「春小姐請收好這個。」錢老闆奉上一把鑰匙。
「多謝您了。」春荼蘼點點頭,看到箱子上有鎖,但沒有貼封條什麼的。由此可見,韓無畏要麼絕對相信錢老闆,要麼就是箱子中的東西沒有多麼重要,至少是不怕偷竊、偷看,而且事後方便問責的。
一邊的春大山在觀察了半天後,也暗鬆了一口氣。之前,他還真怕那位韓大人會送一些不合時宜的東西。但同時,他又非常好奇。什麼東西這麼重啊,他順手掂了掂,沉得很。要說是金銀,這禮就太大了,可份量卻又太輕。若不是金銀,而衣服吃食首飾什麼的,應當不會用這麼粗笨的傢伙,更不會隨便托人。
春荼蘼乾脆也不猜,等錢老闆客氣了幾句告辭之後,立即上前開鎖亮箱。
箱內,整整齊齊、四四方方的碼放著盒子樣的東西,因為上面蓋著塊紅綾,沒有第一時間暴露出真面目。看到春大山愕然又失望的模樣。春荼蘼突然想笑,想起在現代時聽到的一段相聲:說賣止癢藥的,絕對有效,而且好大一包才幾分錢,很便宜。買回家打開一看,白紙包裡套著個紅紙包,紅紙包裡套著個綠紙包,綠紙包裡套著個黃紙包,一共十幾來層,最後只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兩個字:撓撓。
哈哈。春大山現在的模樣,就像是需要有人給他撓撓心上的癢。不過春荼蘼還是不會虐父親的,一把揭開紅綾……
全是書!一套套精裝硬殼,簇新整潔。而當春荼蘼看清上面的書名時,驚喜的叫了聲,撲過去連箱子一起抱住,臉頰還在上面蹭了蹭。更恨不能抱著書親幾口,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大唐律》!全套的《大唐律》!她的夢啊!她的愛啊!以前祖父給她借的那套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殘缺不全,她讀起來總是覺得有什麼梗在那兒。自從重生,她就想一睹整部唐律的真容,今天終於被她得到了。在大唐。平民教育程度不高。識字的都不多,書籍更是等同於奢侈品,尤其這種事關朝廷律法的,雖然不限制購買,卻也不是銀子就買得到的!
「就那麼喜歡律法嗎?」春大山看女兒兩眼放光,就像見到寶貝似的,不禁好笑又好奇。
「爹不知道,律法看著枯燥。但若真讀進去,是多麼有趣哪。」春荼蘼站起來,從小箱子拿出一冊書,抱在懷中。心道,這都是我前世的職業病啊!
「可是……這個禮物太貴重了吧?」春大山略皺了眉。雖然到不了等重金銀的程度,但這麼一套大唐律法書,只怕也價值不菲。他那點俸祿,雖然升為正九品了,月傣也只是多了一兩而已,一年才二十四兩,連十分之一也付不起吧。
「不礙的,真不礙的。」春荼蘼連忙道,特別怕春大山要把這整套唐律還回去,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擋在小箱子前,「韓大人一份心意,定是要我更加努力幫助康大人的。律法就是上法庭的武器,就像……就像……寶劍贈壯士,紅粉送佳人是一樣的。好比爹要出征,做為看重爹的上鋒,也會贈弓箭和駿馬吧?他期待的,不過是打勝仗,我是一定會幫康大人打勝仗的。若爹還不放心,頂多以後我賺了銀子還他!」
春大山本來還真有把書還回去的一點意思,但見女兒稀罕得什麼似的,心頭就忽然不忍起來。都怪自己沒本事,女兒喜歡的東西,他買不起,也沒地方淘換來。現在,難不成連女兒的這點開心也要搶走嗎?幸好不是私信或者別的見不得光的東西,也只好先收下,有情後補。只是,女兒好好一個佳人,得不到紅粉,得到了重之又重的國之律法書,總讓他感覺有些彆扭。
「再怎麼喜歡,晚上也不許熬夜。今天累了一天,趕緊洗洗就上炕歇著去,明兒在車上也不許看,仔細花了眼睛。」春大山想了想,故意板著臉道。
「那什麼時候才能看?」春荼蘼有點發急,臉上露出祈求之意。
「到了前面的州縣,康大人自然會停下來,查閱當地的案卷,那時不是有的是時間?」春大山點了一下女兒的腦門兒,又轉過來對過兒說,「盯著你家小姐,不然我回頭寫信給家裡的老太爺,看他怎麼說你!」
過兒是春青陽的第一號絕對忠僕,提起老太爺,那是連小姐也要靠邊站的,當然就點頭應下。春荼蘼一看父親來這招釜底抽薪,知道不可能偷摸看書了,不禁有點失望,但突然想到也要寫封信回去。不是給春青陽,而是韓無畏。
這傢伙,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細心處,令人覺得十分妥帖。不然,又怎麼會送這麼貼心的禮物呢。他真是只為了讓她更好的幫助康正源嗎?在這個封建朝代,他難道不介意女子習律法,斷刑獄,上公堂嗎?那他,倒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
不得不說,韓無畏這份禮真送到了春荼蘼的心坎上。雖然春荼蘼明知道這會增加她對他的好感值,也許他就是討巧,就是故意的,可仍然心甘情願的把好人卡上的分給韓無畏加上不少。
洗漱完畢,換了家居的舒服衣裳,春荼蘼沒有立即就睡,而是叫過兒去找驛吏討要了紙張和筆墨,提筆給韓無畏寫信。因為唐代的館驛還有通信的功能,所以明天就可以把信給韓無畏捎回去了。
只是想了半天,也不知說些什麼,乾脆只寫了兩個字:謝謝。
想必,韓無畏也不是想聽她說得天花亂墜吧?就算她能口吐蓮花,卻也不及這兩個發自內心的真誠字眼更表達自己的意思。
寫完,端詳了半天,雖然那兩個字扭七扭八的不好看,但這就是她本來寫字的實力呀。她不怕嘲笑,真實展現自我。哼哼,佩服自己一下。
想著就把信折好,封進信封,然後放在桌上,等著第二天一早,直接交給驛吏就行了。轉頭間,見過兒對著她曖昧地笑,立即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很坦然地笑罵,「把你小腦袋瓜子裡想的東西統統扔掉,根本不是那回事。」說完,又歎了口氣,古代的女孩太早熟了,雖然在現代,十三、四歲也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但怎麼也不會聯想到婚姻吧?
「奴婢看書哪回事啊小姐?」過兒笑問。
哎呀,今天被個小丫頭調戲了。春荼蘼簡直哭笑不得,然後正了臉色道,「聽說過一句話嗎?人貴自知之明。韓大人和康大人那樣的男人,咱們家是攀不上的,所以別往歪處想,對咱們沒有好處的。」
「太上皇可也起於微末呢。」過兒不服氣,「老太爺這回押流犯去嶺南,他老人家臨走之前跟我說起那邊的風俗,還說那邊有句俗語,叫寧欺白頭翁,莫笑少年貧。咱家現在是小門小戶的,保不齊將來就因為小姐大富大貴呢。」
「沒錯沒錯。」春荼蘼點頭,正色道,「可人家說的是少年,並不是少女。過兒啊,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有些話,咱們開開玩笑倒沒什麼,千萬不能真這麼想,不能往心裡去,更不能說啊說啊說溜了嘴,讓外人聽到,不然就會有人覺得咱們癡心妄想,壞了祖父和父親的名聲,說不定還有小姐我的,白白讓人笑話去。」
「哪有這麼嚴重?」過兒吃了一驚。
「就有這麼嚴重。」春荼蘼藉機敲打一下過兒。這丫頭性格天真爛漫,在家就算了,出門在外,禍從口出,當然要小心。而且,也是要她凡事多想想,別走了歪路。畢竟,這個世界是有等級存在的,而且很森嚴。別說古代了,在現代也何嘗不是如此?不過在現代,不叫階級等級,叫生活和社交圈子。太出圈兒了,自己都累得慌,她可沒有多大興趣。
「或者有那登徒子,以為我有這樣的念想就是輕浮的,前來糾纏不清。若是好人家,又覺我攀高枝兒,不肯來往。那可就……真的讓小姐我嫁不出去了。」臨了,她又添了把火。
過兒的臉都白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知想些什麼。春荼蘼看她真的有些明白了,也不吵她,自己收拾了床鋪,睡覺去了。
只是,就算睡覺,她也燒包兒似的抱著一冊書,睡得那叫一個美,一個香。
第二天一早,春荼蘼醒來後,見過兒眼睛紅紅的,但神色清明,就明白是這丫頭是想了半宿,終於明白有些玩笑是開不得的。主僕兩個心照不宣,都不再提起這事,麻利地洗漱,吃了早餐,就隨隊伍繼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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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問:櫜鞬服腫麼念,這是唐代的戎裝,諧音是高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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