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仙教,正廳。
包括白宇在內,十個天下聞名的除妖道士、僧人、遊方術士、卦師等等降妖伏魔最為出名的人,聚集在一起。
天下妖孽橫行,鬼怪霍亂,各地的降妖門派當然層次不窮,可惜由於沒有什麼系統的規範和安排,這些門派也大多顯得零零散散。
十人裡,只有包括華仙教的掌教在內的四人,是門派之首,統領的門派也是赫赫有名。
而剩下的六人,包括葉凌雲在內,都是那種遊歷天下,少有與人交際,只是降妖捉鬼的人。
這些人,包括葉凌雲,其實都有著非常高的修行,但也正因為如此,才可以看淡很多東西,少有名利心。
這一次十人聚會,也是聯繫了將近一年的時候,才得以湊齊。
坐在為首之人,乃是華仙教的掌教龐碌。這是一個年近七旬,但是仙風道骨,鬚髮皆白的老者。穿著一身道服,手拿拂塵,乍一看上去,真像是那種從天而降的神仙。
看著其餘的九人,以及他們的隨行之人,臉色大多都是不善。
龐碌先派門下的道童們分別給了九個主客一杯茶,然後只是靜坐不說話。
就這麼一個字沒有說,大約一個時辰。
九個主客的隨行之人,大多都已經非常不耐煩,特別是那幾個有著大門派的,背後跟了十幾個弟子,如果一鬧事,就會讓場面變得非常混亂。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蘭心。她是一個很喜歡熱鬧的女孩,現在卻要干站在葉凌雲背後站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又累又渴又餓不說,最關鍵的是無聊。
就在這即將到達極限的時候,龐碌終於輕輕咳嗽了一聲。
這一下聲音並不大,但是聽在所有人耳中,就和救命的聲音一樣。
「歡迎各位光臨鄙教,蓬蓽生輝,實是感激,請用茶。」
說完之後,龐碌先行舉杯品茶。
之後的九人也都分別拿起。可是這放了一個小時的茶水,能好喝嗎?
葉凌雲無奈的用茶杯蓋撇了撇茶葉梗,忽然間發現這本來深褐色的茶水,隱隱有一種淡淡清涼的感覺湧現出來。
此時炎炎夏日,雖然前幾天下過雨,不過氣溫並沒有降下去多少。現在正是正午,眾人又幹幹坐了這麼一個時辰,早就都覺得悶熱無比了。現在這杯茶露出這種氣味,實在是久逢甘霖的感覺。
喝了一口,冰涼的氣息就在嘴裡爆開,那種從內往外,直接瞬間透支全身的寒冷感覺,實在是讓人極爽。
不過葉凌雲也瞬間發現了一個非常致命的東西,那就是身體上的知覺在這瞬間,掩蓋掉了理智上的冷靜。為了享受這冰冷茶水的誘惑,葉凌雲幾乎有一種意志和**脫離的感覺。
終於忍住把這一口宛如甘瓊玉液的茶水嚥下去的衝動,只是在嘴裡涮了涮,然後重新吐入杯子裡。
抬頭一看,在場九個人裡,有七個人都是不管不顧的喝了下去,唯獨有兩個人,都是把茶水重新吐回茶杯。
一個是葉凌雲,而另一個是一個年近中年,面目冷峻,但是冷眼美麗的女人。
葉凌雲注意到了她,而且認識她,知道她是青花山莊的莊主宋青衣。據說此女由於年輕時被親夫擯棄,萬念俱灰投入一個尼姑庵修法。後來主動離開,創建了青花山莊,專門收留無依孤苦的女子。由於青花山莊的門派規矩極為嚴格,對女弟子的訓練也是非常強悍,所以實力很強,巾幗不讓鬚眉,才能在這降妖門派眾多的世界裡,佔有到一席之地。
她和葉凌雲做出一樣的動作之後,也都是互相環視周圍的人。
兩個做出相同動作的人,當然最後眼神碰到了一起。葉凌雲淡淡微笑點頭,表示示好,然而宋青衣卻目露寒光,理也沒理的就將頭扭開。
一杯茶過後,龐碌終於再次說話:「老頭子浪費諸位這麼多時間,想必諸位對我已是頗為不滿了,對嗎。」
除了葉凌雲和宋青衣之外,其餘的七個人幾乎都是語出謙卑,紛紛表示無所謂,可以品到那麼好喝的涼茶,已經是非常值得。
對龐碌的尊敬,當然並不是這一杯茶,而是龐碌的華仙教,確實算是公認的第一大教派,門下弟子也有諸多高手,對他不敢不尊敬。
可是,葉凌雲卻在此時緩緩站起,環視眾人,眼神落在龐碌方向說:「龐教主的茶確實不錯,但這先將人悶熱,再用茶澆涼,體會身體的爽快感,這就好比一個本可以正常吃飯的人,非要每餓三天之後,再飽飽的吃一頓。吃飯之時固然覺得食指大動,胃口大好,但若詳論起來,意義何在?」
龐碌一撫鬍子,淡淡笑說:「確實毫無意義。」
這句話出了之後,剛才拍馬屁的七個人瞬間臉黑了。
怪不得葉凌雲,所以都是面色不善的看著龐碌。
而此時,龐碌終於一扶椅子,站了起來。運轉精神力,中氣十足的說:「那我請問各位,先縱容這世上的妖魔鬼怪為虎作倀,然後等待其羽翼豐滿之後,再進行剿除,又是意義何在?這豈不是宛如先饑後飽一樣,毫無意義嗎!」
這句話本來就說得非常有底氣,再加上剛才這一個時辰和一杯茶的鋪墊,最妙的還有葉凌雲剛才的那句話,全部加在一起,就讓龐碌的這句話,一下子就敲開了所有人的心裡。本來非常排斥這次聚會的人,比如宋青衣,心裡也都有點被觸動。
葉凌雲無奈坐下,心裡苦笑。
他本來以為,龐碌的計策就是利用這涼茶,讓所有人的心裡放鬆,再商談事情,就會對他非常有利。
然而葉凌雲沒有想到的是,這龐碌完完全全是反過來的,就是利用這九個人裡肯定會指出這杯茶的古怪地方,再將錯就錯,順著話說下去,觸動所有人的心靈,讓他們不得不聽龐碌說下去。
這才是最高明的商談的開始。
果然,本來一個時辰都沒說話的龐碌,終於開始了侃侃而談。
「呵,或許老夫適才的話,說得有些過了。只不過老夫也是有感而發啊。這世上,妖孽橫行,鬼怪肆虐,原本我等修道修佛,乃至於自我修身而強大的人,都可以有這一份為天下蒼生造福的實力,然而……」
說到一半停住,忽然舉起自己的茶杯,對眾人說:「這涼茶的配方,乃是我的一位好友,苦心大師所交給在下的。苦心大師鑽研佛法,經常數日不進一粒米,一滴水。門下弟子端來的茶水,永遠都會放涼。所以苦心大師就花了三日的時間,做出了這種放涼之後,味道更為純正甘甜的茶水,亦是他鑽研佛法,從忘我境界回來之後的一種自我獎勵。」
忽然,本來平靜的臉上,突然現出一陣無盡的無奈感,聲音也逐漸變得低沉:「可惜在一年前,我這位好友,在降妖除魔之時,被妖孽所殘骸,命喪當場。他的無盡佛法,也未能傳給後人。也是自我收到消息的當天,我便遣派門下弟子,去請諸位前來。終於功夫不負,我龐碌的微微薄面,能讓諸位賞臉。」
這時已經有人忍不住了,站出來說:「龐教主,您是要我們跟你一起,去給苦心大師報仇對嗎?我何靖第一個答應!我的降魔寶杵,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害死苦心大師的人妖孽!」
說這話的是一個彪形大漢,看起來是佛門的俗家弟子那一類,修行一般屬於佛門,一般屬於武術世家,所以兼顧了佛門濟世救人的善心,以及練武之人敢作敢為的性格。
龐碌微微點頭,露出感激神色:「何大俠好意,龐碌此生銘記,絕不會忘。只是這苦心大師的仇,我並不打算報。」
這一句話又讓所有人感到不解了。不報仇,龐碌這麼費心竭力的把所有人都拉過來,是要搞什麼?
龐碌繼續說:「老頭子也不再給大家賣關子了,我這次請大家來,是希望大家能夠聯合一起,組建一個全新的門派,展現在這江湖之中,造成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讓所有妖孽膽寒,讓所有邪道都聞風喪膽,到時候,天下自然會逐漸和平,不會在被妖魔鬼怪所侵襲。」
這個提議,其實說實話很多人都想到過,可是也都只是一想,壓根沒想到龐碌會真的提出來。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是十虎?
別的不說,這十個人裡,有好多都說互相有嫌隙,特別是青花山莊,對天下的男人一個都不放在眼裡,怎麼可能和這些人一起組成一個新的教派?
一時之間,場上出現了非常雜亂的討論聲。
而這也是龐碌所預料到的,他也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坐在一旁,等待這些人的商議。
「叔叔,叔叔,你是什麼打算?」蘭心拉著葉凌雲的袖子,興奮的問著。
「我又沒答應,你那麼高興幹什麼?」葉凌雲無奈的翻翻白眼,這丫頭遇到熱鬧事情都想插手,這次這麼多人合併成一個教派,她以後就可以認識非常多的人,這種好事,她當然非常樂意。
「哎呀,不要謙虛嘛。如果這個教派成立,叔叔你天下第一的道術實力,當然是掌門啊!」
蘭心這句話的聲音說得非常大,天下第一四個字出現的時候,在場已經是一片的鴉雀無聲,而說到最後的掌門倆字的時候,當然是被所有人所聽到。
葉凌雲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的眾矢之的,絕大多數人都投來非常帶有挑釁和殺意的目光,更多人是嗤之以鼻。
蘭心可不是那種傻丫頭,她當然知道說的每一句話代表著什麼意思。以蘭心瞭解葉凌雲的性格,知道葉凌雲很有可能拒絕今天這件事,所以她就先行出招,吸引到在場所有人的仇恨,讓葉凌雲根本無法擺脫此事。
雖然被這小丫頭拖入火坑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隨著這丫頭年紀越來越大,變得越來越聰明,葉凌雲發現自己這樣下去,遲早要被她給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