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六日的早上,藍堇兒照常來到凌天放的房間探望,她看著床上的凌天放腦袋腫大如斗,臉色黑沉,嘴唇乾裂的樣子,不由得一陣酸痛襲上心頭,扶在床邊,撲簌簌地落下了一串眼淚。
藍堇兒正在垂淚,突然聽到吱呀一聲門響,于飛端著臉盆,哼著小曲兒跨進房間。藍堇兒連忙擦去臉上淚痕,露出一臉笑靨道:「於小弟好興致,這唱得是哪裡的歌謠?」
于飛素來精明,一看她的神情,心中便即瞭然,笑嘻嘻地說道:「堇兒姐姐,你這就不實誠了,你明明是想說『天放哥哥都病成這樣了,你,你竟然還有心思唱曲,哼。』對不對啊。」他這一番話捏起了嗓子,扮著女聲說出,頓時逗得藍堇兒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媚態橫生地橫了于飛一眼道:「你這小鬼頭,既然知道,幹嘛一點也不替你幫主擔心呢。」
于飛將手中銅盆放下,用毛巾在裡面打濕了,給凌天放擦拭頭臉。他一邊擦著,一邊扭頭向著藍堇兒答道:「原本啊,我確實是有些擔心。不過啊,你要知道,咱們可是有鬼醫歐陽先生在啊。若是醫死了人,那歐陽先生多沒面子。所以啊,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聽歐陽先生的,就對了。他保管能還給咱們一個活蹦亂跳的凌幫主。」
他話音剛落,身後便響起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沒錯,若是在我歐陽正心手裡死了人,傳出去豈不是砸了鬼醫的招牌?所以這姓凌的小子一定不能死。不過呢,能不能活蹦亂跳,卻不一定了。」兩人一聽,扭頭看去,正是鬼醫歐陽正心緩緩踏進房間。
藍堇兒聽到鬼醫說前半段之時,心中微微放心,可聽到最後的一句時,卻驚得臉色煞白,連忙問道:「歐陽先生為何這麼說?難道天放,嗯,難道凌幫主所中的蠱毒有什麼特異之處?」
歐陽正心冷哼了一聲:「確實有些特異之處。藍聖使,你們五毒教與天蠱門交手多年,他們的蠱術降頭,你應該認得吧。」藍堇兒聽了,將略顯紅腫的眼睛擦了一擦,凝神看向凌天放。她這一看,頓時起了疑心:「這,這看起來雖然有點像血蠱蝕魂,但又有幾分不同。難道凌幫主他中的並不是血蠱蝕魂?我,我先前怎麼沒看出來?」
歐陽正心搖了搖頭:「藍聖使你是關心則亂,迷霧障眼。」藍堇兒聽得臉上一紅,剛要說話,歐陽正心蒼老尖銳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你看不出來,卻是另有其故。這姓凌的小子所中的,確實是血蠱蝕魂不假,你並未看錯。」
藍堇兒一時之間被歐陽正心的話說得迷惑不解,疑道:「可是,他現下這情形又怎麼會這樣呢?按歐陽先生的意思是?」
兩人正在對話,房門一響,帶著銀鈴響動的聲音,卻是玲瓏抱著一盆草藥走了進來。玲瓏一見藍堇兒坐在房內,頓時俏臉一板,看也不看她,自顧自地將臉盆往凌天放的床前一放,用手中的一隻木勺舀出一勺搗爛的草藥,向著凌天放的身上塗抹。
玲瓏不理藍堇兒,藍堇兒卻站起身來,一步三搖地湊到了玲瓏身旁,一臉嬌笑地向著玲瓏道:「玲瓏妹妹,你這是在給天放哥哥敷什麼草藥呢?告訴姐姐行不行呢?」說著,伸出手來,向著玲瓏肩頭扶去。
玲瓏哼了一聲,肩頭一沉,躲開藍堇兒的手,冷冷地說道:「別碰我,誰知道有沒有毒?」藍堇兒半點怒意也沒有,仍是滿臉媚笑:「玲瓏妹妹,你太多慮了呢,姐姐我疼愛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捨得下毒害你呢。」她一語說罷,不等玲瓏答話,卻立刻肅容轉向歐陽正心問道:「歐陽伯伯,這毒龍草、盤古葉、月桂根,似乎都不是解蠱之藥,小女子愚鈍,想冒昧請教一下前輩,這些草藥,究竟是要做何用途呢?」說到這裡,藍堇兒又是一臉嬌媚淺笑。
歐陽正心卻絲毫不為藍堇兒所動,負手看著凌天放,淡淡說道:「這小子中的是血蠱蝕魂不假,但這蠱毒也確有特異之處,它的特異之處就是變。」
藍堇兒聽得一愣:「變?」
歐陽正心點了點頭,伸出食中兩指,提起凌天放的右手,向著藍堇兒道:「藍姑娘,你來聞聞他的掌心。」
藍堇兒還是未出閣的閨女,聽了鬼醫的話,羞得滿臉緋紅,扭扭捏捏地低著頭一動不動。歐陽正心看得不耐煩起來:「藍聖使,老夫只是讓你聞一下這小子掌心的藥物氣味,你扭捏個什麼。」
藍堇兒被他一說,更是滿臉通紅,有心不聞吧,她又著實擔心凌天放的傷勢,掙扎再三,終於低下頭去,在凌天放手心一嗅。她這低頭一聞,卻恰好被剛剛踏進門檻的楊紅菱看到。
楊紅菱一眼看見藍堇兒的鼻尖湊在凌天放的手心上,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聲,頓時把藍堇兒窘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剛想要解釋,楊紅菱已經跳到她身邊,笑道:「藍姐姐,你繼續嘛,就當沒看見我好了。」
藍堇兒點著她的額頭一推,恨恨地說道:「你這臭妮子,你知道什麼,胡說八道。」于飛也笑著在一旁幫腔道:「就是,你個臭妮子知道什麼?」楊紅菱一聽于飛說話,眼睛橫了過去,嘴唇微張,似乎要說些什麼,于飛也真有些不願意惹這丫頭,連忙向著鬼醫道:「歐陽前輩,這面盆裡的水髒了,我再去打一盆上來。」說罷,端著盆逃也似地出了房間。玲瓏原本也不想和藍堇兒共處一室,便想和于飛一同出去,可又著實放心不下凌天放,猶豫片刻,終於強自忍耐,留了下來,繼續幫著凌天放擦抹草藥。
楊紅菱看著于飛一溜煙地走了,哼了一聲:「算你跑得快。」接著一下子跳到了藍堇兒旁邊,笑著湊近說道:「我知道什麼啊?我可知道不少哦,你要不要聽我說?」藍堇兒正要嗔罵,忽然聽歐陽正心在旁邊咳嗽一聲,連忙狠狠瞪了楊紅菱一眼,這才恢復了臉上的嬌笑。只是她雖然臉帶笑容卻微微皺著眉頭,又轉向歐陽正心回答道:「歐陽伯伯,這可有點奇了,凌幫主的掌心,竟然透出了狼毒草的味道,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