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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期末的時候,學校的藝術學院舉辦了一個「精彩紛呈」的公共藝術節。這場聲勢浩大的公共藝術節在校園引發了一場口水戰。拋開那些擺放在圖書館門口稀奇古怪的藝術品不說,最主要引發同學們之間口水的是校道上空掛著的幾百條褲子。這個藝術作品據說是由老師和同學們共同的靈感而創造出來的,主題是什麼,相信除了藝術青年看得懂之外,其他人沒有一個人看得明白。其實,藝術的東西就是要你看不明白,看得明白的就不是藝術品了。爭議最大最多的就是這些各種各樣的牛仔褲掛在了同學們上課下課必經的繁忙之路,同學們經過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從幾百個高高在上的人的胯下鑽過一樣——按照農村迷信的說法,那簡直是太不吉利了真是倒霉運,而恰恰好這個時候又是考期末試之最神經最緊張最迷信的時刻。而且,有同學說晚上下自修回來經過那個地方的時候,看到那幾百條隨風飄蕩的褲子會被嚇得半死,因為那很像很像被吊在樹上的死屍垂下來的腳。因此,圍繞這個問題,同學們在學校bbs論壇之間展開了激烈的論戰。除了藝術學院的青年,其他的差不多是一面倒地反對。
只不過,反對的呼聲再高再浩浩蕩蕩,那幾百條褲子依然如同死屍般吊在同學們頭頂上隨風蕩過來蕩過去。
晚上,小藍一個人從市區家教回來。
她的昂貴的醫藥錢已經讓家裡債台高築了,所以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做一些家教之類的賺錢活,雖然微薄,但是總比沒有的好。
小藍行走在寂靜的校道上,夜風吹在她單薄的身子上,感覺有刺骨般的疼痛。
她看了看手錶,已經是十一點三十九分鐘了,幸虧可以趕得及最後一班公共汽車。其實,十點多的時候已經家教出來了,只不過那時候恰好突然收到了舍友春芳的信息,讓小藍為她買幾樣物品。儘管小藍擔憂會不會來得及趕上最後一班公共汽車,但是誰叫春芳是自己的室友而且平時也幫忙了自己不少呢,因此她一收到春芳的信息,馬上就直奔商店了。春芳要買的那幾樣物品卻是花費了她大半個鐘頭,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平時就是喜歡一些古靈精怪的一般人不玩的東西。
校道上顯得很寂靜,也許是因為天氣冷以及期末考試的原因,平時散落在校園各個角落花前月下的癡情男女此刻都沒有了蹤影。校道兩旁的路燈大部分平時到十點就已經不亮了,現在只有稀稀疏疏的幾盞亮著,因此整條漫長的校道顯得很陰暗,從遠處行政樓門口的黃色燈光經過大樹枝椏的阻擋,在校道投下了支離破碎的斑駁陰影。陰冷的風搖晃著枝椏,地面上彷彿有無雙手在詭異地舞動著,召喚著亡靈的回歸。
小藍乾咳一聲,為自己壯膽,實際上小藍也是一個無神論,只不過眼前的環境的確有些讓人害怕罷了。
小藍加快了腳步,飛速地走向宿舍。
前面出現了無數條垂下來的腿,在寒風中左右地搖晃,風突然變得猛烈起來,穿過那些一條一條的褲子,發出淒厲的破鳴。
小藍莫名其妙地覺得心跳開始加速起來,呼吸也變得不均勻,要張開口大口大口地呼吸。此刻,她已經步入了這些褲子的範圍內。掛在上面的褲子距離大約有二十多米。二十米是一個很短的距離,可是小藍卻感覺走得很漫長很漫長。
裸露在夜風中的脖子感覺到一陣一陣痙攣般的陰冷,有種怪異的感覺,似乎頭上的樹椏上面有什麼粉末飄落下來,落在肌膚上。
前面微微的光亮中,有一條褲子搖晃得特別的厲害,左右地搖蕩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吊在樹上拚命掙扎的屍體。
小藍的心臟像是突然地被銳利的銀針刺到了一般,猛然地抽搐。她覺得這個畫面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到底是什麼不對勁,一時間卻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很怪異的感覺。
小藍趕緊低下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著,腳踩在地上的枝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音。她自己也笑自己有些神經質,但是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頭頂上那條褲子似乎就是一條盤纏在枝椏上的毒蛇,此刻正吐著猩紅的舌頭,虎視眈眈地盯著從它身下走過的獵物。
當小藍走到那條褲子正下方的時候,她腦海突然地如同電影般回放了剛剛看到的畫面:那條褲子被夜風吹得左右地飄蕩。小藍突然發現了那個畫面的不對勁。
當那條搖晃得特別厲害的褲子往左邊晃蕩的時候,它周圍的褲子是往右邊擺動的,而當它晃蕩到右邊的時候,其他的褲子卻是往左邊的方向搖晃——也就是說,這條褲子的劇烈搖晃並不是被風吹的,而是其他原因……
小藍壓抑著內心深處不斷噴薄而出的恐懼,緩緩地抬起自己的頭。
抬頭往上面張望看那些在昏黃燈光裡的密密麻麻的褲子的時候,那是另外一種感覺。小藍覺得自己猛然進入了一個黑暗的陰森森的散發著糜爛野蘑菇氣味的墳墓,前面林立著成千上萬的墓碑。此刻的自己,不是走在校園安靜的校道上,而是走進了一個荒山野嶺的亂葬崗。
而,最令人小藍感到害怕的是,她看到自己頭頂上面,有一個滿臉鮮血淋漓的女人的臉。那絕對不是因為害怕而看到的幻覺,那的的確確是一個女人的臉,雖然因為光線陰暗,看不清楚那個女人真切的面容,但可以看到那女人的頭髮凌亂地垂落下來,面容上儘是淋漓的鮮血。一雙如同野獸般閃亮的目光充滿著仇恨,她緩緩地張開嘴巴。
小藍的神經如同琴弦一般「砰砰」地破裂開來,大腦一瞬間空白。她沒有扯開喉嚨高聲尖叫,也沒有拔腿狂奔,只是緩緩地往前面走去,走去。腳踩在校道的石板轉上面,猶如踩在軟綿綿的棉花團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宿舍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長時間,因為直到她推開宿舍的門,回到自己的座位的時候,渙散的大腦意識才逐漸地回復起來。
衛生間裡面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音,是春芳在洗澡。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那個女鬼的面容在眼前不斷地擴散,然後逐漸擴散成為一團猩紅的肉醬。她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春芳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臉色蒼白的小藍,關切地問:「小藍,怎麼啦,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小藍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說:「這麼夜了你還洗澡啊?我沒事,只是家教回來很累了,想早點休息。」
那天夜裡,小藍不斷地做著惡夢。夢境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宿舍的窗口爬進來,面容猙獰,滿臉鮮血淋漓,張開大大的嘴巴對著小藍詭異地微笑,口中不斷地流淌出黑紅的血液。女人不斷地爬向小藍,爬向小藍,然後在距離小藍不到半尺的時候,整個頭突然斷裂開來,掉在了地上。
小藍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發現仍然是深更半夜時刻,四週一片黑暗,並且寂靜無聲。她喘息了一會,然後再次強迫自己入睡。
但是,就在她即將再次進入睡眠中去的時候,她敏感的耳朵突然聽到了房間內有種很詭異的細微的聲音在響著。
就像女人低低的嗚咽,或者是偷偷地竊笑。
更加像某個猙獰的女鬼在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