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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卷 644番外 ·有一種愛叫苦盡甘來 文 / 魚小溪

    我叫君斐晴,君天涯的長女,也是他唯一的女兒。

    我有四個弟弟,所以我們一共是姐弟五個,嚴重超生。

    爸爸的朋友經常笑爸爸沒響應國家政策,應該被罰抄沒一半的家產,爸爸總是驕傲的回答,像我們家的優良品種就應該多多培育,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為了這句話,我鄙視了爸爸好久,因為我記得,只有豬那一類的東西才是以品種歸類的。

    北郡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君斐晴,是君家的大小姐,十歲時候就麗名遠播,有傳言說,男人見我一次就會像掉了魂魄,走路會撞到牆上,過橋會掉進河裡,別人問什麼,他都會不斷的重複著說:君家大小姐真漂亮,君家大小姐真漂亮,君家大小姐真漂亮……

    可是,即使是這樣,我已經十七歲了,也沒人敢追求我。

    不是我不夠好,是因為我那四個惡魔弟弟,在他們眼中,這個世界上,除了姓君的男人,沒有一個能配得上我。

    很可惜,所有姓君的男人和我都是近親,所以,我十七歲了,還沒有戀愛過。

    但是,我不急。

    北郡城人人都知道君家的大小姐不但長的傾國傾城、多才多藝,而且知書達理、嫻雅善良、鍾靈毓秀,是萬里難挑其一的美女,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我只是個表裡不一的美女。

    白天,我永遠是那副柔弱靈秀,端莊嫻靜、清奇脫俗的樣子,可是到了晚上入夢,我,立刻會變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我。

    我有兩個人生,一個在白日,一個在夢裡。

    白日的我,叫君斐晴,是君家的大小姐,夢裡的我,叫歌兒,是一個大英雄的幼女。

    自從有記憶起,白天的我在成長,夢裡的我和白天的我一起成長。

    小時候,我以為每個人都和我一樣,白天是一個人,到了晚上做夢時,又會變成另一個人。

    後來,漸漸長大些我才知道,只有我,君斐晴,只有我是這樣的。

    我怕被人知道之後會被抓去做人體解剖,所以,夢裡的事情我對任何人都絕口不談,包括父母弟弟,我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

    夢裡的我,叫歌兒,生活在漢代,長的和白天的我一樣漂亮,喜歡穿一襲綠衫,有一匹白白的駱駝,有一隻渾身銀白的狼,還有兩隻白色的雕兒,還有爹娘、兩個哥哥。

    八歲之前,我的夢裡只有爹娘、哥哥,我和他們一起四處遊歷,從江南煙雨,到塞外黃沙,從塞北草原到大漠戈壁,從珠穆朗瑪峰到帕米爾高原,從驚濤駭浪的大海到安靜寧和的雪窟,雖然是遊歷,可是生活依舊十分奢侈。

    八歲之後,我的夢裡多了一個少年。

    初見他時,他正躺在樹下被一群乞丐毆打,我救了他。

    他躺在泥濘的地上,我低頭看他。

    他的面容線條既深刻又柔和,完美的如同玉石雕成,一雙黑色的瑪瑙石般美麗的眼睛,比雨後的天空更清透、更明淨,猶有稚氣的臉有一股異樣的滄桑和邪魅。

    他雖然衣著破爛,躺在泥濘的地上,可神態高貴傲慢,邪惡驕傲如同魔王之子。

    我和他,只在夢裡見了一面,之後,我的夢裡又只剩下了爹娘哥哥雕兒駱駝,可是他那雙眼,那雙黑色的瑪瑙石般美麗的眼睛,卻永遠的留在我的生命裡。

    不但在夢中,也在白日。

    是的,甚至是白日裡,我也總會感覺有那樣一雙清亮的瑪瑙石般美麗的眼睛穿過重重迷霧、透過鋼筋叢林,望穿一切落進我的心裡。

    很快,我十七歲了,周圍的閨蜜都有了心儀的對象,或者正在熱戀,可是我,我不想談戀愛,因為我的周圍沒有人,沒有人擁有那樣一雙眼睛。

    十七歲的夢裡,我竟然和他重逢了。

    夢裡的我沒有認出他,甚至沒認出他那雙舉世無雙的眼睛,對他的態度很冷淡。

    白天的我很著急。

    白天,我對著鏡子對自己說,晴兒,他是你小時候救過的那個少年啊,你要喜歡他。

    可是,很悲哀。

    晚上入夢,那個叫歌兒的我,依然不記得他是誰,依然對他很冷淡。

    白天的我,悲哀的看著。

    看著那個叫歌兒的我,一步一步的離他遠去,投入另一個男子的懷抱裡,而他,那個叫玨的少年,為了夢裡的「我」捨棄了財富、捨棄了權勢、捨棄了健康、捨棄了他所擁有的一切的一切,卻沒有換來夢中那個「我」的一個回眸。

    白天的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看著他難過、看著他受傷、看著他悲憤、看著他把所有的苦都埋在心裡。

    白天的我,越來越心疼夢中的玨,無數次在白日裡對著鏡子的自己說:晴兒,你要喜歡他啊!不要愛上別人,他為你犧牲了那麼多!拜託拜託!你一定呀愛上他啊!

    可是,晚上的歌兒,聽不到白天的晴兒的呼喚。

    她看不到玨為她所做的一切,她的眼中、心裡,只有另外一個少年。

    後來,夢中的「我」愛上的那個少年暴病而亡,「我」痛不欲生,想要離開那個傷心地,重新開始。

    玨丟棄了所有所有的一切追逐在「我」的後面,想和「我」一起離開。

    「我」卻告訴他,「我」只想帶著逝世少年的記憶,遺忘過去,重新開始,再也不想見他。

    白天的我,看到他滿面悲涼的站在江邊送「我」遠去,看到他猛地跑向江裡,跌跌撞撞的追著,喊著:「歌兒」。

    天地間的悲喚很快被浩淼眼波吞噬,夢裡的「我」沒有聽見,卻壓的白天的我精神恍惚透不過氣來。

    不管我做什麼,耳邊總是那聲撕心裂肺的吶喊「歌兒」!

    我恨了!

    恨夢中那個我的絕情!

    我卻無可奈何。

    無論白天的我如何憐惜愛戀那個叫「玨」的少年,夢裡我依舊是那個狠心絕情的「歌兒」,他為歌兒所受的苦、所受的屈辱、所流的血和淚,夢中的歌兒全都看不見。

    我恨我自己。

    恨我只能入夢,卻不能操控夢。

    夢裡,歌兒走了,並且沒說「再見」,今生永不會與他再會。

    他心灰意冷,任由他的敵人將羽箭射穿他的胸膛,鮮血染紅他的衣袍,他的眼中卻無悲傷,只有三分疲憊、三分厭倦,四分的不在乎。

    他的身體搖搖晃晃,站不穩,向後倒去,身體入水,連水花都沒濺起,就沒了蹤影。

    我驚叫著從夢中驚醒,臉色慘白,胸口悸痛,冷汗淋漓。

    夢中的歌兒已經走了,她不知道那個叫玨的少年因為她的拒絕丟掉了一條性命,如果她肯帶他走,哪怕只是讓他遠遠的跟著,他都不會死!

    他死了,她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我的心疼的像是被一隻手硬生生的捏碎。

    我粗喘著氣光著腳穿著睡衣,衣衫凌亂披頭散髮的跑出去衝進汽車,飛馳而去,家裡的守衛被我驚的說不出話來,怔怔的留在原地。

    我衝向北郡城之北的峻江,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到那裡去,在這三更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

    可是,在我靠近峻江的時候,我猛然聽到幾聲槍響,驚的我心神俱痛,魂飛魄散。

    我忽然懂了。

    懂我為什麼如瘋魔附體一般拼了命的跑到這裡來。

    峻江邊,我踉蹌著下車,正看到一個白衣少年正搖搖晃晃的跌進江裡,他的胸口一片刺目的血紅。

    「不!」我撕心裂肺的喊出不成音調的聲音。

    我撲到江邊還沒跳下去,我的大弟君斐曄從我身後抱住了我,他也穿著睡衣拖鞋,想必聽到守衛的稟報,連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就追了過來。

    沒等大弟吩咐,他身後四五個保鏢已經跳進江裡,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撈上一個少年。

    他死死閉著眼睛,我看不到那雙瑪瑙石一般的眼睛,卻依然身體劇顫如遭雷擊一般。

    他的面容,分明是我夢中的玨啊!

    我通體冰涼的撲過去抱住他,顫抖著手探上他的鼻子。

    還好,他雖然氣息微弱,總算還活著。

    大弟緊緊皺眉,吩咐手下把他抬上去,我死死的抱住他不放,大弟柔聲哄我,「乖,我會救他。」

    我失了魂魄一般緊抓著他不肯鬆手。

    沒有辦法,大弟只能扶著我,又命手下抬著他,把我們塞進汽車。

    手術室外,我哆嗦成一團,大弟一臉的問號,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

    我的衣食住行玩、吃喝拉撒睡,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是在奇怪我怎麼會對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年用情這樣深,他卻不認識這個少年,甚至連這個少年的姓名家庭來歷都一無所知。

    手術終於結束了,他前胸身中十幾顆子彈,居然沒死,可以算是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奇跡。

    可是,雖然他沒死,也和一個廢人一般無二,在床上躺了半年還虛弱的下不了床。

    爸爸、媽媽、四個弟弟一致同意,我,他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兒、最完美的姐姐,著魔了。

    那麼完美的我,居然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一個病的連床都下不來的少年。

    甚至那個少年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孤兒,因為潛入富貴人家偷竊,而且恰巧那個富貴人家有黑道背景,所以才在三更半夜時,被追到峻江邊上,打落江中。

    別人說什麼我都不管,不管他是小偷還是強盜,不管他是健康還是殘疾,這輩子,我都跟定他了。

    只因為,他的名字叫「玨」。

    只因為,他有一雙黑瑪瑙一般美麗純淨的眼睛。

    只因為,他從昏迷中醒來後看到我時,迷迷糊糊的叫我「歌兒」。

    聽他叫我歌兒的那一刻,我哭的泣不成聲。

    我對他說,原諒我,原諒我用了千年才看懂你的愛,原諒我,讓你等了那麼久,才可以握住我的手。

    原諒我……

    他只是看著我笑,笑容溫和如三月陽光。

    我知道,他都懂。

    他在床上躺了三年才能下床,我幾乎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他三年,整個人瘦成弱柳。

    周圍的人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我,我卻不在乎。

    沒關係,至少爸爸媽媽弟弟,他們護著我,他們說,只要我愛的,他們都喜歡。

    不過,大弟總有些遺憾,他說,都是他的錯,過去把那些男人都給擋在了我的家門外面,我見過的男人太少了,才會見到一個稍微能入得了眼的,我就沒命一般的撲上去不放。

    我抿了唇笑。

    要知道,要從大弟口中說出那句「入的了眼」有多麼不容易,至少是天人之姿。

    玨的身體漸漸康復之後,北郡城的人才漸漸看到了這位君家未來的乘龍快婿,很多人恍然大悟的樣子,好像終於明白為什麼我堂堂君家大小姐居然會愛上一個身份不光彩的偷兒。

    他們都以為,我是被玨的「美色」所迷惑,畢竟,在世人眼中,沒有幾個女子能抵抗住玨那有若天神的容顏。

    每當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和玨都只是相視一笑。

    流言越來越難聽,大部分都是指責玨靠出賣色相得到我的青睞,是覬覦君家錢財吃軟飯的小白臉。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問他,介意嗎?

    玨看著我,微笑,他說,歌兒,你明白的,我已經愛了你千年。

    一年後,當大弟拿著放大鏡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挑,也從玨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時,終於無奈的同意把我嫁給他。

    又過了一年,亞洲某巨賈家的十幾輛豪車開到了君家的門口,大批的保鏢傭人站在君家大門的兩側,說要迎回他們家的少爺。

    大弟不耐煩的揮揮手,這裡的少爺都姓君,沒你們要找的人。

    玨翩翩走出去,優雅的步伐說不出的風流倜儻、矜貴出塵,光華流轉間,令人不能直視。

    站在君家大門外的那兩排傭人保鏢齊齊彎腰,恭敬的叫,少爺。

    大弟驚訝的張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後來,北郡城開始流傳一個傳奇。

    亞洲首富的義子被爭奪財產的小人所害,打入江中,被君家大小姐所救,君家大小姐慧眼識珠,二人一見鍾情,墜入愛河,共譜鴛盟,傳為佳話。

    大弟也眨著眼調笑,姐,我才知道,你這麼厲害,居然能看出躺在病床上的那塊半死不活的石頭是塊絕世的美玉。

    我得意的笑,看向玨,玨也溫柔的笑望我。

    我攥緊了他的手,我們的目光緊緊的膠著。

    他們不知道,我們的愛,已經延續千年,直到此生,再也不會分開。

    後記:

    玨是我很仰慕的一位作家筆下的男主。

    他是我看過的所有故事裡最讓我揪心的一個男主。

    我記得有一次,我看一篇悲文,哭了幾個時辰,第二天眼睛都是腫的,可是哭過就忘了。

    看玨的故事時,我一滴眼淚都沒掉,卻久久不能釋懷。

    他付出的太多,得到的太少。

    他的人生苦難太多,歡欣太少。

    他的一生,從頭到尾都是一出悲劇。

    看完之後,我鬱結於心,常常想,我如果有機會和玨那位後媽交流,我一定會拽著她的衣服痛哭流涕,求她至少不要把玨給寫死。

    可是,我沒有那個機會,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那位後媽。

    我以為時間可以慢慢淡化我心中的鬱悶,但是我低估了那位後媽的功力。

    很久很久已經過去了,我卻還是不能釋懷,於是有了這篇番外。

    希望這樣我心裡能好過一些,這是無奈中的無奈。

    番外寫完了,我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君家大小姐給了玨,玨應該幸福了吧?

    玨到底是誰呢?

    我很糾結,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希望你們有認識玨的機會,為玨心疼的滋味真的很難受,很難受很難受。

    我和大家約定一下吧,也許有一天,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年、也許是十幾年之後,你們也認識了玨,也許你們會驚喜的慨歎一聲,哦,原來這就是玨啊!

    到那時,也許這篇番外能給你們一些安慰。

    你們會和我一樣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說一句,唉!好吧,至少千年之後的玨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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