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趙天祐都騎得很慢,直到等不及的陳佑南打電話來催,才不得不稍微加快些。但是即使這樣,這段平時陳夢琪只需要三十分鐘的路,趙天祐也騎了將近一個小時才騎完。而陳夢琪在這一路上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在路上的時候,趙天祐一直猶豫著是否應該停下來車來請陳夢琪吃個雪糕什麼的,但是因為一直沒法回頭看陳夢琪的表情,所以一直到騎到陳夢琪家門口的時候,他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最後,他只能帶著遺憾踏進了陳夢琪的家門。
一進門,趙天祐就看到陳佑南正在客廳裡正襟危坐地等著他。
「你就是小趙同學吧?」當看到趙天祐走進來,陳佑南便主動站了起來,笑著站在原地對他說道。
一般來說,別人來家裡做客,陳佑南都是坐在位子上不站起來的,除非是特別親密或者是級別比較高的同事,他才會站起來。
所以,陳佑南能夠主動站起來,已經是相當給趙天祐面子了,完全是看在他年少的份上。
然而,趙天祐心裡卻並不十分領情,「趙同學就趙同學,還加個小趙同學,就你大,個老官僚。」
雖然心裡這麼吐槽著,但是看在陳佑南是陳夢琪的父親的份上,趙天祐還是很沒有原則地露出他諂媚的一面,他先是衝著陳佑南點頭哈腰地說道:「陳叔叔好。」
然後又一副乖巧的樣子,小跑著陳佑南身邊,再次鞠躬,「一直聽我父親說陳叔叔平易近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到趙天祐這麼說,陳佑南臉上的笑容頓時顯得更加和藹可親了,「你父親是趙科長是吧?他的筆頭功夫可是我們錦江出了名的,聽說老王沒有他,連報告的抬頭都不知道怎麼寫。」
陳佑南所說的老王,正是趙雪峰直屬上司,正科長是也。
兩個人閒話說到這裡,趙天祐覺得差不多了,於是也不再說話了,只是傻笑著看著陳佑南,心裡想,「扯淡扯完了,該說正事了吧?」
而陳佑南彷彿看懂了趙天祐的心思一般,側過臉看了看陳夢琪,「琪琪,家裡沒什麼東西招待,你出去給小趙同學買點吃的回來吧。」
陳夢琪奇怪地看著他老爹,「冰箱裡全是吃的。」
這傻丫頭也太實在了吧。
趙天祐剛在心裡這樣感歎完,就聽到陳佑南又說道:「冰箱裡都是女生吃的東西,沒有男孩吃的,你趕緊去買。」
這回陳夢琪總算是有點明白了,他父親是想把她支開,這讓她愈發奇怪了,趙天祐跟他爸能有什麼了不得的事,居然還要瞞著她呢?
不過,想不通歸想不通,陳夢琪還是乖乖照辦了。
略過片刻之後,等到陳夢琪出去之後,陳佑南原本和藹可親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不見了,「小趙,那光盤是誰給你的?」
我靠,這變臉程度也忒專業了吧,稍微化化妝,可以直接上川劇舞台去演變臉了。
「陳叔叔,您覺得除了我父親,還會有其他人嗎?」趙天祐盡量讓自己顯得嚴肅地反問道。
「既然這樣的話,讓你爸爸來見我。」
畢竟是當領導有年頭了,陳佑南發話的時候派頭十足,一副自然而然,不可置疑的口氣。
這自然讓趙天祐有些不爽了,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耍小孩脾氣的時候,「陳叔叔,本來我父親確實要來的,畢竟他親自來的話,跟您談起判來,會更有優勢。但是,他考慮到您的前途,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機會。」
「哦?」陳佑南倒也沒駁斥趙天祐,而是笑了起來,「難不成你爹的意思,讓我跟你一個娃娃談?」
「重要的不是我的年齡,而是您需要什麼。」趙天祐毫不示弱地盯著陳佑南,反問道,「不是嗎?」
陳佑南沒想到趙天祐竟然會顯得這麼強勢,有那麼一剎那,心裡升起些許不快。不過,當他想到對方只是個高中生的時候,這種不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好吧,那你倒說說看,我需要什麼。」陳佑南伸手端起一杯茶,吹了口氣,然後好整以暇地看了趙天祐一眼,問道。
「全錦江的人都知道,您想要的,自然就是成為正區長了。不過我猜,那只是因為您從前從來沒有想過成為副市長的可能性,對嗎?」
一直很認真地吹茶的陳佑南稍微頓了頓,然後笑著說道:「繼續說下去。」
「李成明副市長跟畢副市長之間的爭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官場上的人都知道,這兩位無論是誰上台,錦江市都必將面臨著一場新的洗牌。在這個時候站錯隊,毫無疑問是件非常危險的事……」
趙天祐話剛說到這裡,就聽到陳佑南說道:「小趙,你還是個高中生,可能你還不大懂我們華夏國的政治組織原則。我們的管理架構是這樣,錦江市的領導層只有任命市直屬機關以及區長一下官員的權力。像區長這一級別的任命,錦江市的領導層只有建議權,是必須要錦江市的主管單位,也就是洪都市的領導才能最終決定的。」
陳佑南這話的意思是想告訴趙天祐,李成明和畢小宇他爹之間的鬥爭,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當趙天祐聽完陳佑南這話之後,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陳叔叔,我對官場再不懂,也畢竟是公務員家庭長大,這麼點常識還是有的。我不僅知道,您的職位只有洪都市的老大們才有最終決定權,我還知道副市長級別的職位,只有贛南省的老大們才能決定。但是……」
趙天祐說到這裡,笑了笑,「難道您覺得畢副市長和李副市長兩個人之中,到底誰能最終轉正,而誰又將勝敗名列,是靠猜拳嗎?」
趙天祐這話說的很隱晦,但是陳佑南自然不可能聽不懂,趙天祐是在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姓李的和姓畢的自然是決定不了你的前途,但是人家背後的後台可以啊。
對於趙天祐的話,陳佑南淡淡地笑了笑,不可置否。
而這時候,趙天祐又繼續說道:「我知道,陳叔叔能夠坐到今天這個座位,甚至於幾乎轉正成定局,是因為您在洪都有人。但是,請您原諒晚輩說話粗俗,如果您的屁股真的坐得那麼安穩的話,您還會把我喊來跟我一個小屁孩囉嗦那麼久嗎?」
陳佑南終於停止了吹茶,他輕輕抿了口稍微涼了些的茶,問道:「你就直說吧,你父親想要得到什麼?」
「我覺得,在說出我老爹想要什麼之前,還是說一下能給陳叔叔您帶來什麼的好。」趙天祐笑了笑,說道。
陳佑南舉杯喝茶,不說話。
「我老爹說,他打算讓您當錦江市的實權副市長兼區長。」
陳佑南笑著搖了搖頭,「趙科長什麼時候陞官當趙省長了?」
「如果因為您的鼎力支持,畢市長能夠成功轉正,我相信以陳叔叔您的背景和資歷,坐上這個位置應該沒什麼人會奇怪吧?」趙天祐笑道。
陳佑南將杯子放下,問道:「就憑這麼一個來源不明的磁帶,就想搞垮李成明,你們父子倆把事情想得也太簡單了吧?」
「只是一盤磁帶當然不夠了。但是如果是有賬本,還有帝豪夜總會王宇岸的口供的話,我想情況應當會有所不同吧?」
「王宇岸?」陳佑南皺了皺眉頭,轉過臉看著趙天祐,「這不可能,我昨天晚上已經打電話問過了,王宇岸進警察局不到五分鐘就被李成明打電話讓釋放了。他這人雖然沒什麼骨氣,但是不可能這麼快就什麼都交代的。」
「王宇岸是剛進警察局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沒錯,但是不知道陳叔叔你知不知道他出了警察局不到五分鐘之後,又再一次被警察抓走了呢?」趙天祐笑瞇瞇地問道。
「這不可能。」陳佑南再次掉頭,「如果有這事,我一定知道。」
「我只是說是警察,沒說那警察一定是真的啊。」趙天祐說到這裡,聳聳肩,「錦江的治安那麼亂,王宇岸得罪人有那麼多。誰知道有沒有什麼跟他有仇的人,會趁著這時候把他給綁架了。然後,蒙上他的眼睛,將他帶到某個很像審訊室的地方,再讓一個流氓地痞裝成從贛南下來的特別調查組成員,對他隔離審查呢?以王宇岸的智商,我個人覺得他真不一定分得出真假。要是萬一他真的覺得是贛南派下來的工作組,然後以他的為人,陳叔叔,您覺得他會怎麼做?」
「誰敢假扮省調查組這麼膽大妄為?」陳佑南假裝震怒地問道。
「那我怎麼知道?」趙天祐一臉無辜地看著陳佑南,「就連您這麼消息靈通的人都不會知道啊。不過,這不重要啊,重要的是,我聽說不但那份口供在昨晚十二點的時候就有了,而且還有人找到了帝豪夜總會過去六年的賬本。最豪華的是,王宇岸竟然把李成明給他批的所有條子都用年月ri的順序,非常整齊有序地碼在一個放巧克力的盒子裡。這個盒子被找到的時候,聽說是今天早上四點鐘。」
「這怎麼可能?這個王宇岸也太不頂事了吧?」陳佑南不敢相信地站了起來,搖頭道,「就算是真的工作組,他也不應該垮得這麼快啊。」
「唉,聽說工作組用了比較傳統的刑。」趙天祐說著,天真無邪地衝著陳佑南笑了笑,「聽說是清朝傳下來的,叫什麼滿清十大酷刑之類的……我是聽說而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