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借錢。」
這是一個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李德與劉艷踏進了伍國斌的家門,坐在他從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上,鞋底感受著波西米亞風格的羊毛地毯,捧著他用精緻的瓷杯盛著的每兩上百萬的大紅袍泡出來的茶水,一口香茶還未嚥下,伍國斌便一言道出了他們的目的。
李德與劉艷差點沒將喉中的茶水給噴出來。
「你……你……怎麼知道……」李德一邊咳嗽一邊道。
伍國斌扯了扯嘴角。
他這是在笑吧,應該是在笑,但是他的笑意卻沒有達到眼睛,甚至沒有傳達到臉部的肌肉。
「每個來找我的人,都是這個目的。」伍國斌淡淡的道。
李德頓時感覺週身都在發熱,臉部更是窘迫。他身上穿著的家中最好的西裝,此時也顯得與外面的乞丐無二。
那五百塊錢買來的西服經不起推敲,從他踏進伍國斌的家門,就已經被伍國斌看穿了一切。看穿了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的經濟狀態與他的**需求。
他現在就是一個乞丐。
他面前擺著一個無形的破碗,只等著瞭解了他一切的伍國斌的施捨,看他願不願意投錢進來。
李德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劉艷卻似乎與他的感覺完全不同。
「國斌。啊,國斌啊,沒想到你的家裡這麼漂亮啊。以前老李跟我說起你的時候,他說你在學校裡是很大方的人呢,呵呵。」
劉艷沒話找話的開著腔。
伍國斌在他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倒是從善如流,順著劉艷的話題說開:「是啊。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大家都說我很大方……現在,也是。」
說到「大方」,劉艷的眼睛就亮了。「那……我們家老李,有個請求……」
「國斌,你的家人孩子呢?」
眼看劉艷就快要吐出那個代表著他的無能的數字,李德打斷了劉艷的話,突兀的轉移話題。
他這樣的舉動,自然引來劉艷的一瞪。而他只裝作不知。
兩個人的互動,伍國斌怎會看不見呢?他盡收眼底,卻也依然順著他們:「死了。」
「啊?」
「哈?」
劉艷正起勁的瞪著李德呢,突然聽到伍國斌這一句「死了」,不禁叫她驚訝的張開了嘴。當然,同時她的心裡更在懊惱著大叫:「該死的老李,幹嘛提起別人死去的老婆?這下子好了,氣氛變成這樣。他們還怎麼開口借錢。」
「嫂子死了?嫂子怎麼會死的?還有你的兒子……」
李德雖然有多年沒有與伍國斌聯繫了,但是當年伍國斌結婚的時候,他受到了邀請參加了婚禮的。伍國斌的妻子是一個很漂亮的國家公務員,給李德留下了很深的印像,婚後不久,兩人就生了對雙胞胎。正是幸福美好的完美寫照。怎料,美好的家庭竟然會是這樣的下場。
雖然當年伍國斌娶妻子時,因為妻子的傑出,而被認為了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伍國斌就是那泡牛糞,受到了周圍更多人的鄙視。不過現在,伍國斌已經成為了一個擁有著上千萬資產的企業老總,一名成功的人士。按說,那樣艱苦的歲月已經過來了。終於出頭了。生活應該更幸福才是。可是……
李德頓時感到唏噓不已,真是人生無常啊。
別人的傷心事是不應深談的,李德正在想下個話題該如何轉移時候,沒想到伍國斌卻主動說起了他逝去的妻兒。
「阿螢是在今年初的時候去世的。她死前的兩個月。阿軍和阿傑才剛剛去世。」
伍國斌的聲音充滿了沉痛與後悔。
每個失去家人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情緒,他們後悔著自己在親人活著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多陪他們一些,對他們更好一些。
李德能夠瞭解伍國斌的心情,只是覺得他的沉重似乎太重了一些。比起常人的追思,伍國斌說話時的語氣與表現,更像是一個已經心死了的人。
而且,他似乎覺得家人的逝去完全是自己造成的。
是多心了吧。李德閃過這樣的念頭後,就甩了甩腦袋。看伍國斌如此心痛沉痛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他有多麼的深愛自己的妻兒,這樣的他,怎麼會做出讓妻兒喪命的事呢。
所以,李德認為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迅速的決定忽略掉從伍國斌的身上傳來的情緒感應。
「我的家財,也是在一年之內,迅速的建立起來的。去年過年的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公司裡的小部門經理,我們住的房子,還是一間尚有十年貸款未還完的九十平米小房。而且,我也沒有車。」
去年住的房子還欠著銀行的錢,沒有自己的公司,也沒有自己的車。但是在一年之後,卻立刻擁有了自己的名下的幾千萬大企業,並且有了奔馳坐駕,還能住進這一幢價值上千萬的豪華獨樓內。
僅僅是一年時間,難道伍國斌發財的秘訣,是他中了彩票?
可是,光是彩票的數目,也無法讓他成為掌控了幾千個人的公司的大老闆啊!
李德與劉艷聽著伍國斌的話,震驚之餘,都不由在想:他在開自己的玩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伍國斌神色嚴肅的說。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沉痛退去了一些,換上的是一臉認真的神情。
「我沒有騙你們。我的錢,我的房產,公司,車,股票,政券,全部都是別人送給我的。他在一個月之內將所有的東西都過戶到了我的名下。所以我才會突然成為現在這副模樣。」
有人贈送他房子,公司,車,股票,所有的錢,可是伍國斌臉上露出的卻不是高興喜悅之情,而是一臉的痛苦。他攤開雙手,像是一個經歷了劫難的人一樣,說「我成了這副模樣」。
「剛開始接手這些東西的時候,阿螢也很興奮,兩個兒子也很高興。我們一起去了商場購物,吃了所有以前想吃卻沒有吃過的東西,還去旅遊,買了最貴的奢侈品。有了錢,那些東西都不算什麼。」
「可是後來,我的兒子就在旅遊的途中,出了意外,死了。」
「回來後,阿螢也因為心情低落,得了憂鬱症,心結不解,不久也去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我寧願還是和以前一樣,過著上下班的艱苦生活。我寧願,沒有接手過這些所有的財產……」
伍國斌說著話,兩手深深插入發中。他垂下了頭,頭上的白髮就更加明顯。
都說人在心靈上受了傷,會更容易老。難怪伍國斌身家千萬以上,仍然是一臉愁容,剛死了妻子兒子,哪有不愁的?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劉艷看看李德,李德看看劉艷。兩人都不知道這時候該講些什麼。劉艷的那一套客套虛偽的話,在這時候更派不上用場。
沉默良久之後,李德說了一句:「國斌,節哀順變。」
「是啊,國斌,節哀順變吧。」劉艷緊跟了一句。
可是,安慰完了,還得借錢啊。要不自己家裡的那些事怎麼辦?
劉艷著急了起來,朝著李德使眼色。
可是李德卻不願開這個口,尤其是伍國斌傷心的這個時候。
「國斌,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李德說道。
劉艷一著急就站了起來,剛要說話,伍國斌就抬起了頭。
「回去?你們不是需要錢嗎?」
「啊?是啊。國斌,我們老李臉薄一直不好意思說,不過我們這次真的是遇到了困難,老李的信用卡還款期限快到了,因為數目比較大,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還不上,房子就可能要被凍結了,所以……」劉艷一口氣說出了家裡的經濟情況。
「你們需要多少?」伍國斌也是一個很直爽的人,於是問。
「我們……我們……」劉艷心裡一喜,心道這伍國斌真的是很大方的人啊。「十……十萬塊有嗎?」
「其……其實我們還錢也不需要這麼多,不過孩子的學費還欠著,而且家裡的老人又常常看病,老李的工資又不高,只夠每個月的伙食……」
劉艷結結巴巴的說著,一臉期盼的望著伍國斌。
李德這時候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妻子了,便只能由著她說下去。何況,她說的也是實情。
劉艷說完了話,便和李德兩人一起等著伍國斌的回復。
伍國斌似乎是在思考,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神越過前方,望到了遙遠的不知處。
「你們來晚了,我的現金全部捐出去了,現在,我的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
「什麼?」
劉艷失聲叫了起來。
伍國斌說他的身上身無分文,這怎麼可能呢。看看這裡的房子,看看這裡的用具,看看他的車。隨便一樣東西,拿出去拍賣,都能換回不少的錢。可是他竟然會說自己沒有錢?
李德也不相信伍國斌的話。雖然他本身覺得借錢是一件很痛苦和丟臉的事,不過如果借了,又被別人拒絕了,那就更為痛苦和丟臉。
伍國斌的說辭,他們是無法相信,也不可能相信的。
夫妻兩人同時一氣,站了起來,氣呼呼的要走。李德說:「國斌,我們家窮是窮了一點,沒辦法,誰叫我只能做一名公交司機。你不想借我也可以理解,不過,你用不著說這樣的話吧,聽著就好像我們是傻瓜似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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