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但是,我需要你們陪我。」
用電腦敲下這一行字,尤陵感覺在自己的心裡面,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微微浮動。
是他的良心吧?
還是他對過去朋友的記憶?
雖然就連趙倩雪,黃麗梅,張風三個人的心理活動,想法思路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可是,寫故事情節寫得入迷了的他,還是忍不住想與筆下的三個人講清楚。
代入感前所未有的強烈,他也是故事中的其中一角。是以,他應該繼續陪著他們把故事推演下去,直到結束。
故事總是要結束的。
三個同學竟然成為了他筆下的人,不管過程如何,結果已經是注定了的。
尤陵如此想著,他彷彿此時才明白,為什麼那個看不清臉面的人會突然出現,給了他這樣的能力,讓他雖死猶活,仍然可以繼續自己未完的心願。
原來,是他,一開始就看上了他們三個人的生命。而自己,不過是被他借用的工具而已。
尤陵對他的朋友並沒有怨恨,所以,作為一場同學朋友的情誼,他認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在故事的過程中,不必死得太慘烈。
能開心的玩最後一次異國滑雪之旅,那是最好的了。
當然,也順便讓小雪喜歡上自己,可以一了自己的心願。
那邊,趙倩雪聽到了電話裡尤陵的聲音:「你們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但是,我需要你們陪我。」
聽到這一句話,趙倩雪哆嗦了一下,一下子把手機摔了出去。
「是他,是他,是尤陵!」趙倩雪尖叫出聲。從事情的發生到現在,她對尤陵這個人,已經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只是聽到他的聲音,也能令她害怕得瑟瑟發抖。
黃麗梅與張風聽到趙倩雪的手機響起,便心知不妙。這一聽到趙倩雪大喊,他們心道果然。
黃麗梅也是害怕,也是不敢去撿手機。
張風瞪著掉在地上的手機看了一會,終於憑著一股猛勁,衝了過去,把趙倩雪摔下的手機撿了起來:「喂,喂,是尤陵嗎?你為什麼要害我們,為什麼自己死了也不肯放過我們!」
電話雖然被趙倩雪摔在地上,不過因為是雪地,而且也有尤陵的金手指,所以不但沒有摔壞,而且從電話中傳過來的話,也自動轉為免提,讓在場的人都能聽到:
「我不是要害你們,我是在幫你們。你們已經被選擇上了,你們注定的命運,我只是,希望你們在死的時候,可以死得更輕鬆些,快樂些。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必做這些事了。」
「選上?我們被誰先上?他馬的就是被你選上了吧。我們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和你做了朋友,同學!我們不需要你的好心,不需要你的費心,你該回哪去回哪去,我們不想再見到你,明白嗎!」
張風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竟然不顧那邊的人是「死人」,是掌控著他們命運的關鍵的人,而破口大罵了起來。
趙倩雪的性情一向是安靜的,內斂的,所以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只會害怕的哭。而黃麗梅雖然性格外向一些,可也抵不過被鬼追這麼恐怖的事,於是她也是坐在雪地上,完全沒了主意,聽著張風與尤陵的對話,連哭都不敢放出聲來。
她們的恐懼一被釋放,就成了脆弱而無助的人了。
電話裡,尤陵的聲音也冷了起來:「阿風,不要說這些粗魯的話,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罵我媽。」
「你不喜歡有人罵你媽,我也不喜歡你來害我,你可以不要來嗎,啊?」
張風叫著。
「抱歉,不行。」尤陵冷冰冰的聲音傳來:「我已經答應過那個人,要把你們三個人一起奉上。原本,我還想和你們一起渡過一次愉快的旅程,這樣可以讓你們多快樂幾天。可惜的是,你們竟然不肯合作。阿梅,張風,我不是拜託過你們,請你們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的嗎?你們破壞了我一次追求小雪的機會。小雪,現在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會答應我的追求嗎?」
尤陵忽然轉而去問趙倩雪。
害怕得小聲的抽泣卻又只能咬唇忍住哭聲,生怕被聽到的趙倩雪一愣。張風與黃麗梅也朝她看了過來。
「尤陵,你在說什麼,你已經死了,你還想追小雪?」張風對著手機喊。現在,他已經不再拿著手機貼在耳朵邊了。而是把手機握著,伸到離他最遠的距離,彷彿電話裡的尤陵隨時會從話筒裡爬出來的一般,小心的防範著。
「張風,你別吵。我在問小雪呢。從以前,我就一直想知道,如果我追小雪的話,她會不會答應我。小雪,你現在告訴我,你會怎麼樣?」
尤陵依然堅持度詢問小雪。
尤陵把故事寫到這裡,他忽然不想再寫下去了。雖然他可以控制小雪的回答,可以讓小雪在最後的關頭突然瘋狂的愛上他,願意為她而自殞生命。可是,如果他把故事這樣子寫下去的話,他又覺得那樣深深的無趣。
這一來,小雪還是小雪嗎?那也不過是他筆下創造的人物罷了。
所以,在等待這個回答的時候,尤陵不想再代入自己的感情去揣摩小雪的答案,也不想隨意的編造一個答案。
他內心中強大的自信與自尊讓他做了一個決定:他想得到真正出自於小雪的心中口中的答案。
其他事情都罷了,但是唯獨這件事,他不想去編撰情節。
於是,當他把故事寫到這裡的時候,他敲下了幾個回車鍵,留下了一排空格。
再然後,他繼續寫著:「由於我非常迫切的想得知小雪真正的答案,於是,我決定在這一段裡,不再替小雪做回答。我決定自己親自現身,到雪場,親口問小雪,親耳聽她的回答。」
因為尤陵在文中加入了這樣的一行註釋,於是,關於小雪的回答的這一項,自動的脫離了他的掌控。
看著電腦屏幕上,他的手沒有動,但是文字光標卻仍繼續一格格的跳動著,而中文的漢字也在一個個的持續出現,那意味著小雪的回答,已經自動浮現在文章中了。那是不經由他的掌控的,小雪的真正答案。
尤陵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但是,那絲微笑還來不及展開,就因為看清了屏幕上的一整句話,尤陵的嘴角緊緊的抿起,向下,變成咬牙切齒。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接受你,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小雪這樣回答。」
尤陵沒有想到,在他掌控了一切的時候,甚至連這三個人的生命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間的時候,為什麼趙倩雪還會,還敢做出這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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