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陵忽然對房東笑了。
「房東,你家裡有姜嗎?」尤陵的笑容裡帶著獻媚:「還有醬油、糖……你看,我正要煮飯吃呢,可是我突然發現,家裡沒有調料了。」
「沒調料?」房東詫異,沒調料關她什麼事,自己去買呀。「你看看你,一個大學生,怎麼日子過得這樣,一天到晚也不出去工作,房租也不能準時交,你這樣下去,怎麼能成家立業?過得跟個乞丐一樣。」
從大學生到乞丐,在房東的嘴裡就是一句話的事。尤陵的工作是編外人員,本就是在家裡寫字工作的,卻被房東說成無所事事。
尤陵的嘴角咧著,臉上笑著,臉皮上似乎瞬間戴上了一張厚厚的笑面具。
「是啊,我正準備出去工作了,今天已經收到面試通過的通知,明天就正式上班了。」尤陵說道:「房東,你看,我這不正忙著在家裡準備上班用的資料嘛,所以沒有注意到,許多東西都用完了,還沒有時間去買……」
「那你就去啊,外面不是有個小商店嗎?」房東道。
「可是……這個,我手頭上暫時沒有零錢……」尤陵作出為難的樣子。
買幾塊姜,買醬油、糖需要多少錢?可是尤陵卻說沒有零錢。沒有零錢只是一個說法,其實是沒有錢了吧。
連幾塊錢都沒有的男人,怎能不讓人鄙視?
房東老太婆眼裡的譏哨更顯,她拉下臉色冷冷的哼:「你不會是連交房租的錢都沒有了吧?過幾天你的房租可就要到期了。要是交不起了,提前說一聲,我好貼出告示出去招租,要租我這房子的人多的是。」
尤陵臉上的笑容更深,深得猶如條條溝渠爬到了他的臉上。
「交得起交得起,就是沒有飯吃了,也要先想辦法給您交上房租才行啊。」尤陵巴結著,討好著道:「等我發了工資,一定買箱腦白金給您老人家送禮,感謝您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與恩惠。」
他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了,每次與房東相見說的話也不過寥寥幾句。他一直心高氣傲,認為自己不過是暫時委屈在這小小的地方,總有一天還能翱翔天空。他的傲氣,他的清高,從他的身上總能讓人感受得出來。
他何曾這麼對人低眉下臉的語氣說話?
房東太太每次看到他,總愛刺上一兩句,也是因為看不過眼他總在自己的面前抬高下巴的樣,如今,第一次看到他這麼下臉的模樣,房東太太的心裡不禁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與某種「滿足」有關。
「看你這麼可憐,那算了吧,我家裡還有一些,不過不能白借給你,就當是賣給你的……」房東太太一邊說一邊轉身掏出鑰匙,扭開了進入她的家裡的第一道大鎖。
這個房東老太婆是個謹慎的人,她出租房屋給這麼多的人,雖然租的時候都會看過人才決定,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還是做了許多自身的安全防護措施。
她自己家住的房子選在一樓,是因為她家中還有一個癱瘓了的老頭,偶爾要抬出來曬太陽。再者,一樓進出也方便,還可以讓她方便管理門限時間。
每天晚上過了一點,她就會將兩棟樓共用的一個總大門緊緊的鎖著,回來晚的人只有打她的電話,或是大聲叫喊,在她的抱怨之下才以進到樓底下的通道來。
在這裡租房子住,進出總共需要經過三道鎖。第一道是總大門,白天雖然開著,但一到了晚上就會鎖起來,鑰匙只有房東手上才有。第二道鎖就是進入所居住的樓底下時,需要經過的一道「鐵門」上的鎖。這個鐵門是用粗條的鐵管子焊接而成的簡陋防盜門,鎖頭則是最大號的銅掛鎖。
這第二道鎖的鑰匙每個租戶都可以向房東購買,一塊錢一把。
房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次鎖頭,租戶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再次購買新的鑰匙。但是房東有時候會漲價,現在已經變成三塊五一把。
最後一道鎖,才是打開自己租住房間房門的鎖。
房東住在一樓,她佔了一整層一樓的房間。她在自己的家外面也用這樣的鐵管子焊接成一個籠子一樣的防盜網。只在靠邊通往樓上租戶的樓梯口留下一個豁口。她進出自己的家裡,也會把自己的家用最大號的銅掛鎖在外面加一道保險。
鑰匙就是她和她的兒子手上有。
尤陵看著房東太太打開了她家外面的「防盜門」。
「你在這裡等著,我給你拿出來。」房東跨進了門後,轉頭對尤陵說了一句。
尤陵在「防盜門」前止了步。
房東太太才繼續往裡走。
她的廚房在裡面的第一個房間。
房東太太很快就會從裡面拿出東西來,所以她沒有轉身多此一舉的把鐵管子防盜門上的鎖鎖上。
尤陵看著房東太太拐進了廚房。
尤陵輕輕的推開了房東太太的鐵管防盜門,在進去的時候,他迅速的扣上了防盜門上面的銅掛鎖。
只輕輕的一摁,被上過潤滑油的鎖頭很快就鎖上了。
尤陵警惕的看了周圍一眼。
這時候,是下午時分,很多租戶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很少在這個時間點內進出的。
尤陵今天早上知道,房東的兒子一定在他自己的房間裡玩電腦。
房東的兒子是個遊戲迷,經濟寬裕的他在買電腦買音響上的花費非常捨得,在他的房間裡有一套時下出來的最高級配置的電腦。
尤陵還知道,這套電腦最適合玩團隊的網絡遊戲。
網絡遊戲玩到盡興的時候,人是非常的投入的。
尤陵看到過房東太太拿出來扔掉的一個高級耳機的包裝盒。
只要是戴上了這個耳機玩那個網絡遊戲,就不會聽到外界傳出的任何聲音。
尤陵緊緊的跟隨著房東太太進入了廚房。
「你跟進來幹什麼……你要幹什麼……啊!」
一聲短促的,尖銳的叫聲剛剛響起,在未達到頂點的時候,就被突然消音了下去。
慘叫的聲音沒來得及傳達出叫喊者的情緒。
這一天,房東太太兩棟向外出租的樓房裡,靜悄悄的。因為房子是呈「7」字形對照著建起來的,而「7」的對面又是屬於別人的,同樣是違章建起為了出租給別人的高牆厚壁,因此,外面的燦爛的陽光無法照射到這個屬於陰影的黑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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