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夜只是隨手將那盒糕點扔進了馬車窗外,不知是不是機緣巧合的緣故,那滿包的糕點全部灑落在那老人的破舊碗裡。
流煙清自然不把實話說出來,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最起碼對方用了真心在做東西。
小綠為流煙清仔細盤好了頭飾,繼而又細心的為其整理了下衣著,將流煙清扶向座椅上。靈雪兒深深的看了眼小綠,緩緩說道:「凜妃姐姐身邊的婢女倒是挺討喜的,侍候著姐姐這麼周到。」頓了頓,裝作嚴肅的向自己帶來的婢女道:「小清,你倒是多學習學習。」
小清趕緊垂下頭囁嚅道:「是,奴婢自然不敢跟小綠和綠荷姑娘相比。」
「綠荷方才是在說什麼呢,就連剛才經過本妃身邊頭沒有來得及請安。」靈雪兒微笑道。
聽這麼說,綠荷驚慌不已,趕緊上前行了個跪拜之禮:「請雪妃娘娘恕罪,方才是奴婢沒有在意罷了,並不以為就是雪妃娘娘,請娘娘恕罪啊。」
靈雪兒輕掩嘴唇笑道:「快快起來,這是要做什麼,不知者不罪,本妃並不是有意想要責罰你。」
流煙清趕緊接道:「怎麼?綠荷又是這般粗心大意,真是的,這種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掉呢,幸好遇到的都是大度的人,幸好沒有再皇宮當差,不然一定會吃大虧的。」
綠荷趕緊回道:「是,奴婢知罪了,奴婢會好好改掉的。」
「快起來吧,本妃是在好奇綠荷究竟為何而著急呢?難不成有什麼好消息傳來不成?」
綠荷緩緩起身,把對流煙清所說的話又重新敘述一遍。
良久,靈雪兒裝作沉思的樣子緩緩說道:「江湖琴師弦音,她難不成一直在皇宮當差?不然的話就不會惹怒皇上了。」
流煙清輕抿了一口茶水回答道:「第一次進皇宮的時候還在桃花園中看過她一次,但是這江湖琴師的稱號並不是子虛烏有,她的琴藝果真是精湛,大概只有懂琴的人才會這麼欣賞叫做絃琴的姑娘吧。」
「弦音……她在刑場的時候,就是彈奏著琴而猝死的!」綠荷幽幽說道。
流煙清跳著眉頭盯著綠荷,以為她在說笑,不是應當斬首的麼?
「彈琴為何猝死?八成又是那些官僚故意放出的消息吧。」靈雪兒說道。
綠荷搖了搖頭:「奴婢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假,既在剛剛刑場的附近人群已經人滿為患,都在靜靜的聽著這江湖琴師在生命的最盡頭處好好的彈奏一曲,可是還沒在終了的時候,絃琴姑娘突然不知怎麼回事,從嘴角和眼角等地方流出咕咕鮮血,直到曲畢,她才倒下,官兵上前試探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呼吸了。」
流煙清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因為空明夜和圓夫所說,那是弦音以前走火入魔時候留下的後遺症嗎?所以致使一輩子不能碰琴,一旦碰琴的話,弦音是清楚自己的體質,一定會引來不可挽救的後果。
作為一個琴師,她是值得尊敬的,因為她直到生命的盡頭,都是在用自己喜歡的東西在一起。
「一個江湖中人,被朝廷下令斬首,的確是有些丟了尊嚴,不管是江湖中還是在朝廷,都不是我們一介女流之輩所能夠理解的,觀看的人只是在那一時間發出感慨,又怎會真的替弦音感到惋惜呢。」靈雪兒這麼說著,竟鼻子感到酸酸的,還下意識的輕撫了下面龐,想掩蓋住那悲憫的心情。
身邊的綠荷和流煙清見了,不禁眉頭緊蹙,想不到這靈雪兒還有這麼柔軟的一面。
「看來世上又將要少了一個如此優秀之人。」
小綠這時候接道:「想必凜妃娘娘的爹爹劉太傅是執行官吧,不知道凜妃娘娘在皇宮的時候有沒有與劉太傅團聚,娘娘心裡一定開心的不得了吧。」
流煙清含笑不語,只有自己知道在皇宮的時候,那個對自己冷漠的爹爹究竟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好像自己本身在他眼中已經毫不重要一樣。
只怕,關於自己背後印記的事情,皇上和太后是如何知曉的,其中未必沒有流連清的動作吧。
這時,綠荷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接著說道:「說起來在弦音彈琴的時候,不知從哪個地方也傳來琴聲,一曲一合,好像是兩個琴聲在對唱一樣,刑場附近空曠的地方很多,很容易有些回聲,奴婢倒是不知道這些聲音從何處而來,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沒有在意,大概都以為是弦音的琴吧,難道我是聽錯了?」
流煙清默默的點點頭,心裡隱隱覺察到綠荷所認為的病不是錯誤的,那個地方哪裡會有回聲呢,現代社會的科學解釋有回聲的地方應當是空曠的空間,可是在刑場還是一個人滿為患的地方,怎麼可能是回聲呢,想必另一個聲音是來自另一人之手吧。
得月樓。
自從大清早的,從得月樓門前經過那押著囚犯的一行人之後,到現在的晌午,整個得月樓內都突然沒了往日的大聲喧嘩,以往的得月樓,還沒有靠近這裡就能聽聞到得月樓內的歡聲笑語,有的時候還能看到得月樓門前的小亭子裡有得月樓的姑娘們和收銀子的老太太看著銀兩沾沾自喜的得意笑聲;大概是今天被江湖琴師的死刑而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面紗,每個人臉上雖然面帶微笑,但是儼然已經失去了曾經的熱情機靈的模樣。
但這樣倒是也不錯,因為這樣恰好襯托每個人高貴優雅的一面,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
雅間內,圓夫慵懶的倚靠在座椅上,雙目輕垂,臉上有些凝重的氣息。在他的對面分別坐著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和一個溫婉嫻靜的女子。
「果然是這麼做了,我還想若是再皇后懷孕白天之內還有機會救得她,最起碼偷梁換柱也是可以的,可是沒想到啊,皇上就這麼速戰速決了,還真是他的作風。」圓夫輕聲說道。
「沒有想到事情來的這麼突然,我也沒有想到赫赫有名的江湖琴師竟然做了這種事情,究竟做了什麼使得皇上將其斬首呢。」靜軒憐憫的說道,眉頭輕輕一簇。
絃琴的眼眶已經紅腫,但是臉上卻刻意表現出沉靜的模樣,生怕別人見了她這副樣子會更加憐憫她了。得月樓的所有姑娘們都不曾想過這江湖琴師竟然是絃琴的親生妹妹,只是在大清早刑場的方向傳來悠揚的琴聲的時候,絃琴突然跳向了露天看台,面相那刑場的地方,與那人和著琴聲,幾乎這兩個人的琴音都混為一種音色了,那是該有多大的默契啊。直到靜軒向眾人透露了實情之後,整個得月樓都為了弦音而變得沉默了。這個時候最想要受到安慰的人可能就只有絃琴了吧,在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所以,在得月樓唯一一個這個大家庭,是絕不會丟下她的。
絃琴輕輕說道:「我並不知道弦音一個江湖中人竟然會摻雜在宮廷中的瑣事,更不知道她竟然做出有害朝廷的事情,既然是傷害別人的話,受到這種責罰也是應當的,怪只怪她沒有三四而後行。」
「她在死去的時候,嘴角掛著笑容,是看著這個方向倒下去的。」圓夫幽幽的說道。
絃琴眼睛突然睜得很大,不可置信的看向圓夫,以為他在騙自己。「什麼?是真的?她臨死的時候沒有帶著恨意和遺憾嗎?」
「至少我認為她的人生已經沒有了遺憾!自然也不會怨誰,恨誰。」圓夫回答道。
絃琴憔悴的眼睛中充滿了淚水,極力的忍住,哽咽道:「謝圓夫公子告知,這樣的話我也能放心了。」
圓夫點了點頭,示意丫鬟們將絃琴帶下去。
雅間內只剩下圓夫和傾言,傾言本來舒緩的面容驟然緊張起來,刻意的靠近圓夫低聲道:「圓夫公子,前不久如您所說,果真在昨天看到夜王府的轎子出入皇宮呢,我們加派的人手上報,在夜王一行人回府的時候,發現本是稀少的道路上剎那間的行人變的多了,猜想都那麼晚了,街上比正常時間還要喧嘩,不是有些奇怪了嗎?」
「那你都看到了什麼?」圓夫嚴肅的問道。
靜軒頓了頓,緩緩回答道:「回圓夫公子,有人上報,這些路人大部分看起來有些奇怪,若是普通老闆姓的話,不管走路的姿勢還是穿的鞋子都應當是一個農民形象,可是這些人步伐緊蹙,走姿卻有些龐大的氣勢,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從夜王的馬車經過的每一個地方,好似都有著奇怪的人在悄悄的跟著,看起來絕非等閒之輩,」
圓夫思索了一陣,繼而問道:「這些人是一路緊跟著夜王的馬車嗎?」
靜軒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正是。」
圓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空明瑾開始有所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