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總是不能在明面上做,必須要找一些陰暗不潮濕的角落來完成,這樣總是讓做這些事情的人有一種額外的安全感。哪怕保密性來說沒有任何變化,也讓人覺得更加安逸一些。總是比在大庭廣眾之下來的安穩。
而且偏遠的小城就要比大城市來的安全許多,刺客聯盟和光明教會的觸角在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城裡就顯得薄弱不少,遠沒有大城市裡那麼根深蒂固,遍佈他們的眼線。
所以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們……當然會選擇這樣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城碰頭,再在這裡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見面。比如一間廢棄倉庫的地下室,荒郊野嶺,連到村莊最近的道路也要穿過好大一片已經廢棄的麥田,除了飛鳥沒有任何其它動物會造訪這裡,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個小城甚至於在很多版本的地圖上根本懶得標出來,跟別提如何找到這間廢棄倉庫,那種路線只會在參與這次接頭的幾個人手上拿著,不會洩露給任何外人。對現在地下室裡這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們來說,這現在就如同自己的生命線一般重要。畢竟他們想要圖謀的,可是現在最危險的事情之一……
這群人單單是身份就足以引起刺客聯盟的警惕,這在從前是從來不會有的事情。而他們的生活在戰爭結束之後,一切就變了。整個世界在戰果已成定局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於想他們這樣的人而言,生活就如同一下落入了低於仙妻。好吧,其實相較於一般貧民,也不是那麼的不堪。
但至少,比他們之前的生活要差距不只是一兩個檔次。
地下室裡原本存放的雜物早已經被清理到地上,現在整個地下室裡哪怕已經站著十來個人也不顯擁擠。只是僅有的三盞油燈讓裡面顯得比較昏暗,一切死氣沉沉的。這十來個健壯的人明明孔武有力,但是卻意外的不顯生氣。
領頭的那個傢伙一頭亂糟糟的棕紅色頭髮,臉上稜角分明但是皮膚卻不像是一般傭兵那麼粗糙,他穿著一身普通的白色麻布衣和一雙靴子,一腳踩在木桶邊緣,皺著眉頭,眼神裡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不耐煩與不安的影子。
他的右手指尖夾著一支粗糙的捲煙,這樣的捲煙已經是他在今晚抽掉的第十三支,一些沒有燒盡的殘渣歲末還散落在他的腳邊。托這十幾支煙的福。地下室裡也充滿了那種煙氣的味道,這讓他身後的不少人也被勾起了煙癮,只是礙於威壓。沒人敢真的拿出煙來舒舒服服抽兩口……或者說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目前身上也沒有這種奢侈的消耗品。
地下室沒有鐘,大家粗糙的裝備中顯然也沒有懷表一類精緻物品,於是捲煙就成了一種不可靠的計時標準,直到帶頭的男人抽起第十八支煙卷時。地下室的木門終於被人輕輕敲響。真的是輕輕的,好像在撫摸木門一樣輕巧的三聲咚響。
但是這馬上讓地下室裡的一潭死水注入了活力,呆在這裡等待許久的人們終於看到了事情的轉機,他們相互對視一眼或是相互輕吹一聲口哨。然後看著帶頭的那個男人把煙卷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腳踩滅,走上前去一把拉開木門。
與這種秘密接頭一樣的氣氛不同,他根本不做任何對來人身份的確認就直接敞開大門。把來人迎了進來。
門外的那個人要比地下室裡的那些都要矮一些,或者說他們比常人都更強壯一些才對。地下室裡繚繞的煙霧讓進來的人皺了皺眉頭,但是這個動作被他包裹全身的亞麻布斗篷籠罩在其中。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細節,或者根本懶得注意這一點。
領頭人側身讓開位置,對來人說道:「您終於來了。」然後勉強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雖然他的話用了敬語作為稱呼,但是語氣中完全沒有一點尊敬的意味。
斗篷男也完全沒有在意的意思,他就這麼走了進來。很隨意的掃視了一眼房間裡的人,而自己連斗篷的兜帽都沒有摘下來。就這樣直接開始了今晚的話題。
地下室的木門很快被關上,剛剛稍微散去一點點的煙氣馬上又被封閉在了地下室裡。所有人都在這時候站了起來,在一張方桌旁邊圍繞起來,而進來的那個斗篷男和自己的頭兒面對面站在桌子的兩邊。
「確認安全花費了很多時間。」斗篷下面傳出一個男人壓低的嗓音,他說著伸手在斗篷下面摸索了一下,把一枚銀色的紋章放在了桌面上。
這是一個重要的象徵……或者說曾經是個重要的象徵。這枚用純銀浮雕而成的紋章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領頭的那個人小心翼翼的把紋章拿了起來,仔細觀察紋章上九頭蛇與權杖的雕刻,又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掂量了一會。這枚銀閃閃的東西在他手裡翻轉了好一會兒,才被他放回到桌面上。
他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麼事情一樣,對著自己周圍的同伴輕輕點點頭,可以看得出來,在確認過紋章之後他對這個穿著斗篷的男人總算是稍微尊敬了三分。
但是也真的只有三分而已,而且這就夠了。
周圍人在得到了點頭確認之後,也暗暗鬆了口氣,剛剛開始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這才緩和下來。但是馬上隨之而來的是另一種緊張。
穿著斗篷的男人默默地把紋章收起來,又準備從口袋裡拿出別的東西:「不用擔心,我們利害一致淡定修仙路最新章節。」
——他絕口不提是不是同伴之類的話,也完全沒有更多的確認,所有人都默認這種微妙的關係就這樣微妙的繼續下去。
一張用羽毛筆手繪出的地圖被他從斗篷下面拿了出來,甩開放在桌面上。地圖上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個路線,在其中的一部分區域還在旁邊附加了文字與圖片說明。整張圖工工整整一目瞭然,讓人一看就知道做這些東西的傢伙是個熟手。繪圖與文字功底都有相當水平,不是一般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能做得出來的。
領頭的男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眉頭稍微舒展開一點點,然後才把注意力放到內容本身上,他一隻手把圖紙轉向自己,然後開始快速閱讀起上面的東西。
「時間、地點、武器,到時候我都會提供給你們,但是我並不擅長這些」斗篷男把另外兩張紙放在了桌面上,說著對著所有人聳了聳肩膀,示意他們與自己比較一下,自己顯得多麼瘦小,一點也不擅長戰鬥。
領頭人沒理會他的說辭,而是看著圖紙認真的思考著,眼神裡不停的有各種各樣的情緒一閃而過。怒火、隱忍、不甘、憤怒乃至懷念,在他的心中一閃即逝,許久之後才低語道:「但是我們如何進入這裡,這一切行動都會受到刺客聯盟的排查。」
「這是當然」斗篷男立刻點點頭回答,然後趕在對方惱怒之前繼續說:「這當然是我會幫助你們完成的事情。刺客聯盟什麼都不會發現,你們的一切行動都能神不知鬼不覺。我保證。」
領頭的男人深深的看著斗篷下露出的半張臉,過了好一會才點點頭,表示已經明白。
「這麼說我們已經初步達成一致?」斗篷男語調微微揚起,詢問了一下。
「對。」領頭人回答,這一個字裡飽含著許多複雜的情緒,讓斗篷男聽著不禁有些欣喜。
「那麼詳細的計劃我會在三天內安排好,準備工作必須要一周內全部完成,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很高興我們能合作。」斗篷男把圖紙全留在了桌面上,說:「這些是你的了。」
「聽著!」領頭人一掌拍在桌面上,在寂靜的地下室裡猛然發出一聲悶響,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是誰,但我們只信任托拜厄斯家徽。我們不關心你是不是真的是托拜厄斯上頭的人,但是我們同意這次計劃。」
他有點咬牙切齒,但這種惱怒的態度到底是對誰反而不那麼明確:「你說得對,我們現在利害一致,但是不要認為我們真的如此信任你,希望你能做好你所承諾的一切,我相信食言的結果我們大家都不希望見到。」
但是這種情緒一點也沒有影響到這個穿著斗篷的男人,他耐心的等待對方的話全部說完,才用依舊平穩的語氣回答:「是的,當然,我也不希望如此。當然,我也不奢望你們就能如此簡單的信任我,托拜厄斯的人不該如此愚蠢的輕信他人。而無論如何我將會提供我所承諾的一切……」
他壓低了聲音,微微厲聲繼續說:「與之相對的,你們只有一次機會,必須要把握住它,這不允許失敗!」
兩人的氣勢針鋒相對,最終這個穿著斗篷的人佔據了上風,領頭人放鬆下來,點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說辭,揮了揮手招呼旁邊的一個人過來,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
「那麼我會再來聯絡你的。」斗篷男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裝束,準備離開地下室。
「希望你能萬無一失。」領頭人低聲回答,然後挺起身子,右手握緊了拳頭:「為了托拜厄斯!」
「為了托拜厄斯!」斗篷男用同樣堅定的語氣回答,在雙方完成了這句口號之後拉開門,帶著陰影中隱藏的微笑,離開了這間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