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稍微飄下點綿綿細雨，要不是兩人坐在角落，小的都讓人發現不了。
「不是情報商？」少女稍微愣了一下，這個說法倒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清祀當初很乾淨利落的找上門來，對城中的情況也有所瞭解。而且上門單刀直入直接開始談生意，一副標準的行內人派頭，少女也就自然而然的把他當成了情報商。
「您不是僱傭兵，也更不像是軍隊的人……」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道。雖然沒有真正問出來，不過意思上就已經是拋出了一個「你到底是誰」的問題。不過不回答也沒什麼關係。
「我只是受一個人僱傭的近衛罷了，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理解為傭兵。不過，我的朋友稍微厲害一點。」清祀搖搖頭，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他的朋友，當然指的是刺客聯盟的人，雖然他只帶了一個小小的，不超過12人的隊伍，不過這只隊伍的戰鬥力足夠讓任何人膽寒。
現在這家餐廳之外除了圍著一些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同樣也藏著那個小隊。在這周圍一片三四層的建築之中，暫時隱藏在房頂上，觀察著周邊的每一個細節。當然也包括周邊那些奇怪的人。
「說說你的條件吧。」少女稍微有點失望，這點情緒並沒有出現在她的臉上，還是與剛才一樣繼續吃著東西。不過本來這副樣子和清祀相互平起平坐，看起來就有點滑稽，有些自家孩子鬧情緒的感覺。
「那些傢伙，是什麼人？」清祀也沒回答，而是眨眨眼睛，用視線示意了一下窗外，對少女問道。這問題清祀自己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他和少女都很清楚，於是少女看著他稍微撇了撇嘴巴，用一種不屑但又耐著性子的語氣回答清祀到：「殘渣。」
當然，這副不屑的樣子對的是外面那些人，而不是在指清祀，不說現在當面她不會說清祀什麼，平心而論也挑不出清祀什麼毛病。至少明面上一直是中規中矩，在一些細節上還做的不錯，實在是沒什麼能招人黑的地方。
「他們不僅僅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如果是本地人。很多都知道那群人。他們從前就在這裡胡作非為，和上頭的一些老爺們有瓜葛，很長時間裡。一直沒人能拿他們怎麼樣，直到森德蘭的軍隊打了過來。」
少女輕輕歎口氣，慢慢解釋道。
這群人還是有點歷史的，雖然清祀知道這群人在城裡算是有點勢力，知道他們有些幾斤幾兩。但是相關的歷史的確也沒瞭解過，停下來聽聽少女的說明也不錯。就這麼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認真的聽起來。
「那時候的森德蘭……嗯，動作很迅速，佔領了城市之後也沒有破壞太多東西，大概是因為這裡相對更靠近森德蘭中心。還有其它準備的原因。佔領了這裡之後，大家幾乎都活了下來，也沒有特別可怕的破壞。僅僅是把城裡的武裝力量徹底掃除。而那個時候，那群殘渣選擇了依附森德蘭。」
少女貌似平靜的說道，不過說道最後幾句話聲音還是不自覺地稍微提高了一點音調，雖然被很好的掩飾著，但還是顯得稍有些激動。
「依附森德蘭？」清祀重複了一下這幾個字。向少女提出疑問。
這是個很簡單的小技巧，在對話中以對方最後提到的東西作為疑問推進話題進展。讓對方告訴自己更多的東西。
「嗯，作為森德蘭的走狗，明目張膽的監視城裡的事情，變得更加橫行霸道。」少女低著頭掩飾自己的失態，一邊說著一邊用刀叉用力切割著一大塊烤熟的肉排。把心中的不滿全發洩到它上面，把肉排的一邊切的稀爛。
「哦……原來如此」清祀點點頭回答。
難怪憑借這群雜魚的水平也能在這偌大的城市中為非作歹，原來不僅僅是地頭蛇，還有真正的強龍作為支持。
這的確有點意思，原本覺得僅僅是一些雜魚而已，沒想到事情沒這麼簡單，不僅僅是雜魚，而且是性質惡劣的雜魚……
借當地人的手來打壓當地人，看起來的確是個不錯的做法，不過這種做法並不合乎自己的標準。
「我有兩個問題，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準確一點兒的回答。」清祀輕鬆的說道，他盯著少女的臉頰，在對方看向自己之後又認真看著對方的雙眼。稍稍施加一點點的壓力。
「請說吧，如果是有必要的問題，我會回答的。」少女默默地把嘴裡的肉吞下去，視線又向著窗外飄了飄，繼續保持著時刻觀察外面情況的樣子。
「你覺得他們這麼做，是否是一種背叛？」清祀問道。這是在他聽了少女的附加說明之後的，一點新想法。如果少女也同意的話，自己出於自己私人的情緒，願意為這次的交易附加一點小小的利息。
「當然」雖然剛才少女的回答為自己保留了相當的餘地，但是這次卻十分乾脆的回答到，她很堅決的這麼說道，不帶一絲猶豫：「不僅僅是背叛，他們是在通敵叛國。」
「好」清祀點點頭。打斷了少女的話，然後停頓了一下，重新整理一下發起另一個話題：「我將會給予他們應有的懲罰，這就當做這次交易的一點點利息。與此同時，我會讓你們至少能更加輕鬆的生活下去，為此提供一點點應有的支持。你們可以繼續生活在陰影中，用自己的情報網生活下去，但是至少，將免除一部分近在咫尺的威脅。」
「我們？」少女一揚眉毛，語氣一變：「但是，我們如何能相信你們。」
「我會先支付那一點點利息，以表達我的誠意。」清祀依舊微笑著：「如果待會在我們離開這裡時，那群殘渣打算自尋死路，我也不介意將這些利息馬上就支付其中一部分。」
清祀雖然是保持著微笑，但是說起這些話來時眼神就要比剛才來的殘忍許多。這副樣子讓少女遲疑了一下，好像那眼神改變了清祀在她心中那種溫文爾雅的形象。
「在我的老家……」清祀拿著餐刀的手輕輕在珵亮的刀柄上撫摸著：「無論是家鄉還是國家，背叛它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重罪。作為懲罰，要把這樣的傢伙用小刀一點一點慢慢處死……」
他的眼神避開了少女直視的目光：「或許背叛是我最不能容忍的罪行。」
清祀說這幾句的時候那樣子讓少女心裡有些害怕，不過那種輕微的殺氣又很快就在清祀的笑容中煙消雲散。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
「這僅僅是因為我的個人原因，權當交易附帶的一點點利息。」清祀微笑著又重複了一遍，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一樣的輕鬆：「作為交易本身的籌碼，是我們可以給予你們的幫助，我猜你也很願意用一些貨真價實的情報，來讓孩子們換取充足的食物。」
貨真價實的情報。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不過少女的心裡還是多跳了一下。她一直有在自然地觀察清祀的反應，好像從來沒對剛才情報的真偽提出異議。就像真的沒有覺察到問題一樣。
「你們……到底為誰工作。」少女摸摸的吞了口口水，吃東西的速度不自覺地慢下來三分。
「我只為我的僱主工作，但是『我們』——和我並不太一樣。」清祀更加仔細的解釋道。他自己的僱主僅僅是卡莉爾.安德裡斯一個人而已。其它的無論是斯卡洛亞國王還是別的什麼，都和他清祀沒一丁點關係，他願意捲入各種事情中的原因也僅僅是因為卡莉爾.安德裡斯一個人的意願而已。而達成這一切的，真是之前一個銅幣的契約。
「不過好消息是」清祀話鋒一轉：「我的僱主與『我們』的上司，都是同一個立場中的人。一定程度上，你也可以不在乎那些細節，而把我與我的同伴歸為一類，這種小問題我不會介意的。」
「那你們的頭，到底是幹什麼的……」少女有點被清祀繞了個來回的說明說的沒明白，說了半天只知道把清祀他們當成一夥的就行了。前面那些強調說明，似乎完全不用管。
「我們為森德蘭的敵人工作。」清祀輕鬆的說道，一切如此的理所當然：「現在世界上。森德蘭最大的敵人是我的僱主。我不屬於軍隊，我的同伴也不是，軍隊在軍隊應該存在的地方。我也不是僱傭兵，我僅僅接受了她一個人的僱傭。我的同伴更加不是如此，他們僅僅是鋒利的武器——而我們共同屬於一個很容易理解的陣營：森德蘭的敵人。」
「斯卡洛亞聯盟？」少女微微瞪大了眼睛。低聲脫口而出。緊接著就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像是她在心中艱難的思考著什麼。手中的湯匙在舉起幾次之後就忘在了碗裡，半天都沒有再拿
起來。
「你有你們的情報，我也有我們的。你有你們的理由……我們，也有我們的」半晌，少女才輕輕長舒了一口氣，開始說點什麼：「我有理由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近期在周圍的一些事情，也能確定正是你們做的——好吧，你贏了。這是我們之中的一個孩子，從城主臥室的夾層裡抄出來的東西，是近期克羅沃線路上運輸的大量煉金原料的內容明細表。」
她端起一個不大的盤子，上面一小盤精緻的燴面還完全沒被動過。就這麼輕輕端起來，把它遞給了清祀：「你們贏了，但是我這麼做，並不是因為真正相信或者支持你們，而僅僅是因為我們反對森德蘭。」
「明智之舉。」
清祀一隻手接過了盤子，在下面端著盤子的幾根手指，感覺到了紙張的觸感。
一張仔細折疊過的信紙，壓在盤子下面，這樣隨意的交給了清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