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渾身都是血,卻依然緊緊地抱著那枚蛋,她渾身的骨頭幾乎都錯位了,可那枚蛋卻完好無損。他俯身看她,看著那枚白花花的蛋,在月光下泛著流光溢彩的光,他忍不住伸手抹去,指尖劃過蛋身,竟給他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像是牴觸,又像是想要親近。
然而,還未等他想清楚,原本緊閉著雙眼半死不活的女子卻是睜開了眼。
她的第一句話,就讓他驚住了:「滾開!不要動我的孩子!」
他立刻就起了殺意,因為她的話。
這麼多年,在商場滾打,又因為小時候的家破人亡,他的心其實早已冷血無情,可他還是因為她亮得驚人的眸仁放棄了,這是一個原因,第二個,就是她的那句話——別動我的孩子。
這讓他想笑,他從未見過這麼愚蠢的女人,竟然會把一枚蛋當成自己的孩子。
他冷漠地看著她,原本想著放任她自生自滅,可她一直盯著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渙散,他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麼,可她喚出了一個字。
那個字,讓他一怔,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俯身再去聽得時候,卻是愣住了。
她一遍遍固執地喊著……
蕭。
曾經,那個女人也是一遍遍輕柔而又深情地喚著他,即使她後來背叛了他,可這個名字卻像是觸動了他心底最深的禁忌,他死死盯著她,毅然帶走了她……和那枚蛋。
可如果,如果知道自己以後的人生軌跡會完全因為她而改變,他當初,是否還會做出那麼一個決定?
他把她帶回了無情山莊,她一次次給他驚喜,直到那枚蛋破殼,直到那個嬰兒睜開那雙冰藍色的眸子,他卻是驚呆了,他根本沒有想到。
那枚蛋裡,竟然真的是一個嬰兒。
他那時,只覺得胸口像是被擊了一下,尤其是那女人抱著那小娃娃的目光,竟讓他有種她週身都籠罩了聖潔的輝光。
他想,他也許只是懷念親情。
他這一生都為享受過,所以,才會對她產生那種異樣的感覺。
可他還是錯了,那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改變,反而愈演愈烈。
他甚至想把她困在身邊,一天,一年,甚至一生。
君子默來找他,他說他可以幫他把那個女人的臉修復,他猶豫了,可他腦海裡卻突然冒出一個自私的想法,如果要修復,如果他注定對她起了不一樣的感情,為何不能讓她變成她呢?
他拿出了那副畫像,君子默卻是發了怒。
而更讓他不安的是,那個女人看到了……
可她沒有生氣,卻是淡漠的。
淡漠到骨子裡的態度,讓他越發心慌,那個想法,隨後被他深深埋了進去。
他用了很多心思來討好她,把小不點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可她還是起了要離開的念頭,可他那時太過自負,自負到以為她其實是吃醋了,因為當初自己要把她的臉變成自己心裡深埋的那個女人的臉,他放任她離開,想著總有一天她會回來。
可他錯了,她沒有回來……
她嫁給了別人。
可如果她嫁的人比他強,他也就認了。
可為什麼偏偏是一個骷髏人,還是一個根本不能讓她果然安穩日子的不人不鬼的人!
他憤怒了,心裡嫉妒的火苗,讓他瘋了一般想要致那個人於死地。
他成功了,卻也後悔了。
當看著那個人身體裡的玉牌碎成一片片的時候,他是真的後悔了。
當看到她一劍刺入自己的肩膀時,他恨不得躺在那裡的是自己,她還是一劍刺了過來,血濺到她臉上,他根本沒有感覺到痛,他只聽到她說:「……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再也不見。
他根本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會走到這麼一步。
可後來,他們竟然是真的再也沒有見過。
當他知道她為了救那個人不惜用自己的命來換時,他恨不得一劍刺入自己的心窩,可他沒有成功,君子默阻止了他,罵了他,可他哪裡知道,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來換回她。
她沒有死……
這是上天的恩賜。
可他再也見不到她了……這也許,就是上天的懲罰。
因為那自私的一掌,他注定……悔恨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