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看著那張臉,清淺的日光緩緩打在他的臉上,彷彿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眸仁瀲灩,身上明明穿了一套鐵血盔甲,可整個人給她一種清冷絕艷的感覺。而男子冷清的眸仁裡在看到她時微微閃過一抹怔忪,隨即又很快恢復了正常。卿九皺著眉頭看著他的臉,卻覺得很熟悉,彷彿很久以前就看到過一般,可她就是想不起來。
「娘親?」小傢伙仰著小腦袋看著她愣神的目光,很是不解。
卿九聽到聲音收回視線,低著頭,「嗯?」
「娘親,你在看什麼?那個人你認識麼?」
「唔,不認識吧。」她自己也不知道,畢竟她記憶已經缺失了大半,不過……她對他倒是沒有反感。
甚至看到他,心口還會隱隱浮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搖搖頭,微微挑眉,倚著窗欞,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左右看了一圈,突然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兒子,你覺得這人長得怎麼樣?」
「長得怎麼樣?」
小傢伙摸著下巴細細看了看,最後終結性地點頭:「跟小爺比是差了點,不過勉強過關吧。」
「所以,為娘給你把人搶來當爹怎麼樣?」
「誒?」小傢伙瞪大了一雙眼:「娘,你不要我親爹了?」
「你知道你親爹是誰麼?」
「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難得見到一個看著順眼的,既然入了你老娘我的法眼,那他就是你未來後爹的人選了。」
啊嗚!小傢伙仰天長歎一聲:親爹誒,你媳婦兒要出牆了!
西泠月完美的俊顏出現一道裂紋,難以置信地聽著頭頂旁若無人的說著要把他搶來給人做便宜老爹的事,他如玉的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想發怒,可看著那雙黑漆漆的眸仁,竟是發不起火來。
勉強穩了穩心神,才低頭看向早已昏迷,斷腕處還流著血的男子。
抬起頭,聲音清泠泠的:「人,可是你傷的?」
「是我啊。」卿九嘴角噙著笑:「怎麼,你要抓我回去嗎?」
「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啊?他想殺我兒子,我當然不能讓他殺嘍,手一抖,就傷了他。」
「……」西泠月默。
這是手抖能抖出來的麼?
不過很快,身後的士兵很快查清了來龍去脈,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眉頭皺了皺,這才揮了揮手,看向朝著他笑得依然匪氣的女子,他怎麼突然就有種他就是那砧板上的肥肉的感覺?他的目光從女子身上收回來,側過身對身邊的副將徐良囑咐一句:「把人送回去,留下些銀子,警告他的家人,再有下次,依軍法處置。」
徐良訝異將軍竟然會管這事,卻又不敢提出異議,頜首:「是,將軍!」
頭頂,卿九站在那裡挑眉,「兒子,聽到沒,還是個將軍。」
小傢伙吃撐了,現在有些困了,「娘誒,您老人家自己決定吧。」
「娘親老麼?」卿九低頭瞪他。
再抬眼,就看到男子深深望了她一眼,長腿一邁,騎上了駿馬就要離開。
卿九眼睛一眨,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悠悠地落在了他的面前,仰著頭看他:「喂,你就這樣走了?」
西泠月拉住了馬韁,「姑娘可是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看你好歹是個將軍,像我這種小百姓要是有了生命危險,是不是可以尋求庇佑啊?」
「嗯?」西泠月皺皺眉頭,沒有聽懂她的意思。
卿九抱著小傢伙,一呲牙:「那人被我傷了,他的同伴肯定會想盡辦法報仇的,我們孤兒寡母的,將軍你可要保護我們。」
西泠月眉頭皺得更緊了。
抿著唇卻是不說話,他身後的副將倒是極了,「將軍,西馭國的二皇子還在府裡等著你,你看?」
西泠月又看向擋在面前的女子,大有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走』的架勢。
頭痛地歎息一聲:「來人,把這位姑娘……不,這位夫人和她的孩子一起帶走!」
對於他轉變的稱呼,卿九不置可否。
笑瞇瞇地看著那個副將睜大了眼瞪著他們,可將軍下了命令他們也不得不從,讓人重新牽過來一匹馬,「夫人,你可會騎馬?」
「騎馬啊?」卿九挑眉,一手抱著睡得酣甜的小傢伙,一手扯著馬韁,飛身一掠,下一刻穩穩地坐在了馬上。
徐良眼睛一亮:「夫人好身手。」
「嘿嘿,過獎過獎。」
卿九說完,一夾馬肚子,馬「噠噠噠」地跑到了西泠月身側,和他並排。
西泠月也挺壓抑她會騎馬,隨即沒有多想,一甩馬韁,就疾馳而去。
卿九也不落後,不疾不徐地跟著。
可偏偏她的動作不快,馬卻是不落後,身後的徐良驚異地看著她嫻熟的動作,覺得這夫人要麼有十年以上的軍旅生涯,要麼就是極高的高手,否則,這種平衡度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更何況,她手裡還抱著一個小娃娃。
回了府,西泠月翻身下馬,把馬韁交到府外守著的僕役手裡,疾步走進了府內,走了十幾步,看到身後緊緊跟著卿九。
想說什麼,可看著她黑漆漆的眸仁,愣是把話吞了回去,睨了一眼她身後的徐良:「找人先把她安頓好。」
「是!」
卿九聳聳肩,看他的確是有要是要辦,跟著徐良囑咐的一個下人就走了。
那人把她安排到了一個小院子裡,不大,倒是挺乾淨。
她走近房間裡,看了看收拾整潔地床鋪,把沉得要死的小傢伙放到了床上,誰知道小傢伙一被放下就立刻睜開了眼,先是迷迷糊糊的,隨後一歪頭看到卿九,呲著牙笑了:「娘親,搞定了?」
「那是,你娘親是誰?」
「你沒用什麼不地道的手段吧?」
「怎麼可能?」卿九虎著臉捏他的小臉,不過嘴角的笑卻僵了僵。
小傢伙賊兮兮地看她,「娘親,你這麼流氓到底是跟誰學的啊?」
「當然是跟你……」
卿九眉頭一皺,突然就頓住了。
「跟誰?」
「不知道,忘了。」
卿九揮揮手,腦袋卻是悶悶痛了起來,剛剛……她到底要說誰來著?
……
西泠月走進了內堂,看著一臉陰沉坐在側位上的男子,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臉上依然是清冷的笑,可瞭解這幾個月來他打的每一場仗的冷血手段的人絕不會被他這表面給唬住了。男子看到他,也不站起身,直接道:「三日內,放了本王的副將!」
「放了他?」西泠月走到主位坐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脫下了頭盔放在身側的桌子上:「放了他,本將軍的十八位兄弟的性命誰來承擔。」
「那是……」
男子「刷」地站起身,俊美的臉上更加難看:「本王不管!」
「馭王爺,現在是在打仗,不是在過家家。你說放就放,可以,把本將軍兄弟的命都給還回來!本將軍親手把他送回西馭國。」他垂著眉眼,聲音很低,卻帶著一種威嚴,看得男子一怔,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你就不怕本王一惱直接攻了你這城池?」
「你不會。」西泠月澹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至少,你的心不會讓你眼看著兩城的百姓陷入水生火熱之中。」
男子的眉頭死死皺著,沉著臉瞪他:「你看得倒是通透。」
「馭王爺倒是難得一見的好王爺。」
「不要給本王戴高帽子,聽說朝堂早就亂成一團了,你這堂堂的丞相不應該回去看看?」
「本將軍如今是將軍,各司其職,那些朝堂的事自有人善後。」
「你看得還真開……」男子哼了哼,「你那夫人和霄祈一起不知所蹤,你也不擔心?就一點也不怨恨?」他才不信,好歹那也是明媒正娶的媳婦兒,要是誰敢搶他媳婦兒,他絕對跟他拼了老命了。只是,看著西泠月溫柔的性子,也沒那個膽子頂撞那上一任皇帝,擺擺手:「你們那些事老子也管不了,你只告訴本王一句:你是真的要讓本王那副將償命?」
「……是。」西泠月不知想到了什麼,眸色黯淡無光。
「草!」男子罵了一聲,「算你狠!」
轉身就要大步出去,卻被西泠月喚住了:「西齊馭。」
「幹嘛?」男子回頭,皺眉,突然喚他名諱,一副認真的要死的模樣。
「我和黎兒,並不是真的有什麼媒妁之言,她喜歡的……從始至終都是的皇上,所以,你不能對她有偏見。」
「……」男子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等了半晌,才罵了一句:「你……神經病吧!」
他以為什麼大事呢,竟然只是不想自己以為那個什麼卿黎是個喜新厭舊的主。
他要不是他的……
他一把火燒了他這府邸。
這性子這麼軟,怎麼可能是他……
草!
轉身,沉著臉一點也不想再待在這裡,大跨步的離開。
西泠月看著他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長長歎息一聲,身體一鬆,向後直直摔在了椅背上,閉著眼,一隻手撐在臉上,苦笑著:他寧願她是真的跟霄祈走了,也不願是另外一種結果……可打探回來的結果,卻明明是……明明是……
他撐在臉上的手因為那種可能性,微微顫抖。
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