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跟著小狐狸一直來到後山旁的一座山下,她仰著頭疑惑地看著這座山,眉峰一攏。
在血族待了這麼久,這是什麼山她不是不知道。
「黑巫山?狐兒,霄祈怎麼會在這裡?」
小狐狸「吱吱」兩聲,竟是扭頭,動作靈敏了不少,開始朝著山上奔去。
卿九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
黑巫山頂的山洞裡。
黑水池上,霄祈無聲無息地佇立在黑石上,四肢上被鎖上了更粗的鎖鏈,一頭銀絲遮住了他的面容,根本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冷逸站在黑水邊,一雙綠眸裡閃著擔憂。
他拿著聖玄石的手甚至在顫抖:「霄祈,你這又是何苦?白天勉強維持人形去見小孩,晚上來這裡用聖玄石壓制住魔性,很快,你可能連白天都很難維持人形……」
「繼續吧。」
霄祈的聲音嘶啞般傳來。
無力倦怠,卻又溢滿了悲傷。
只剩半個月了,他不能……連最後半月的相處機會都沒有。
否則,他要如何堅持的下去。
冷逸握緊了手裡的聖玄石:「你,還能忍得住嗎?」每次看到他痛苦掙扎的表情,他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劊子手,殘忍的,毫不留情的,親自執行著痛苦。
「……嗯。」
霄祈沒有抬頭,他渾身像是被水浸染一般,渾身濕漉漉的。
不知是疼出的汗水還是黑池的水。
冷逸深吸一口氣,終究是無奈,緩緩揚起了手裡的聖玄石,聖玄之光可以滌蕩一切黑暗的力量,而他體內的魔性更是聖玄之光深惡痛絕的,所以,那痛更是添了數倍。加上兩者相抵時激發的那種力量強迫他的身體記起前世的種種,變身時產生的痛更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可,他卻又無可奈何。
聖玄石發出的光像是無數道利刃同時穿透了霄祈的身體。
他死死咬著牙,吞下脫口而出的悶哼聲。
血從肌膚的每一個毛孔裡滾出,把他身上的雪袍染成了最妖艷的顏色。
他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喧著疼痛,聖玄之光更加強烈,像是刀刃剮著他的五臟六腑,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體內有兩股力量在對峙,在撕咬,在毀滅。
「——!」
重重地悶哼一聲,霄祈蹙然揚起了頭,一頭被銀絲被血液浸染,血淋淋的,像是紅色的綢緞劃過天際。
而同時,他睜開的眼睛裡,血意交織著冰藍色,魔性與純粹同時並存。
卻更像是兩把刀死死捅進他的心窩和四肢。
疼,難以忍受。
他卻死死壓抑住,交織的血眸和冰藍色眸仁,讓他整個人像是經歷著兩重地獄,一重炙熱,一重冰寒,他仰著頭,無聲地嘶喊著,當最強烈的玄光刺入他體內時,他眼底的血意突然一收,身體卻也在同時發生驚人的變化。
他的臉和四肢開始長出冰藍色鱗片,純粹的顏色,美到夢幻。
卻也讓人驚恐不安到極致。
即使早已看過數遍,可再一次看到,冷逸的呼吸還是緊了,他看著男子痛苦的掙扎著,鎖住他的鐵鏈因為他的掙扎而發出劇烈的聲響。
「光當——光當——」
像是梵音最後的鳴唱。
他呆呆地望著玄光大盛下,男子的身體蹙然一變,竟是變成了一條冰藍色的巨龍。
龍鱗閃爍著耀眼的玄光,龍鱗的縫隙裡卻是滲出血絲,他龍尾因為疼痛搖擺著,卻也只是盤旋在半空中,被鎖鏈控制的身體,扭曲變形,龍眸緊閉,無聲的承受最痛苦的煎熬。
只要再忍一下,再忍一忍。
明日第一縷日光升起時,他就能變回人身,他就能壓抑住體內的魔性,他就能再次見到蛇蛇……他必須忍耐,他必須。
……
冷逸不忍心再看他,無力地閉上了眼,眼圈泛著紅。
究竟他們上一世做錯了什麼?
要這麼懲罰他們。
「吱呀!」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很細微的聲響,很輕,很緩,可卻像是一個爆發點,驚得冷逸蹙然回頭,可當看清楚了身後十幾米處站在黑暗處完全僵愣住的身影時,心,瞬間撕裂開一個血淋漓的口子。
他忍不住喃出聲:「小孩……」
是他看錯了吧?小孩怎麼會在這裡!
卿九覺得她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否則,剛剛她怎麼會看到霄祈變成了一條龍,怎麼會?她慘白著一張臉,無力地張著嘴,她想喚他,卻覺得喉嚨裡像是卡了什麼,她說不出話,她一個字也喊不出來。她甚至只能這樣死死地盯著那還在痛苦掙扎的巨龍,他那麼痛苦,龍身僵硬忍耐,鱗片迸裂滲出血絲,沒裂開一片,彷彿都像是她的心,寸寸碎開……
她無力地坐到地面上,蒼白的,無力地看著。
霄祈,霄祈……
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明明幾個時辰前他還在攬著她的腰死皮賴臉的討要好處,可為什麼這會兒他就像是瀕臨死亡的魚,痛苦的吸取氧氣,他那麼痛,每一下呼吸都那麼清晰地迴盪在耳邊,他的喘息,他的痛,他的難過,都像是刀刃,剜著她的心。
她死死按著胸口,幾乎喘不過來氣。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她無聲的哭泣……
「霄祈……」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這麼痛?
為什麼……
正在痛苦掙扎的冰藍色巨龍恍惚間像是覺察到了什麼,蹙然睜開了眼,冰藍色的龍眸像是最純粹的海水,即使溢滿了痛苦,卻還未絕望。可當他看清了不遠處哀傷地看著他的女子時,突然仰起頭,爆發出一聲龍吟,響徹整個黑巫山。隨即,他像是瘋了一般開始死命地掙扎,想要掙脫鎖鏈的控制!
黑水翻滾,龍尾死死搖擺,震得山洞都在晃動。
他冰藍色的龍眸裡都是痛苦與恐慌,那種絕望像是整個把他撕裂開!
他不要讓蛇蛇看到他這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