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依向後退了一步,臉色發白,像是沒有聽清:「你……你叫她娘子?」
「是啊是啊。」
阿白重重點頭,「娘子和畫中人一樣哦,而且……」
他說到這,想到馬車裡卿九的警告,立刻摀住了嘴,娘子說,不能告訴別人蛇蛇就是娘子,娘子就是蛇蛇。
「而且什麼?」阿蘇依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只是不自覺地問著。
還是來不及了麼?為什麼一轉眼阿白就有了娘子?而且……她抬起頭,恍惚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子,五官精緻如畫,靜默而立,一枚玉簪把她的青絲高高束起,露出光潔如玉的脖頸,美得恍若不是真人,此刻也正平靜地看著她,黑漆漆的眸仁裡無波無痕。
她向後退了一步,心口悶悶地被擊了一下。
突然有種想要把女子撕裂地衝動。
她垂下的眼突然掠過一道幽冷,一晃而過,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幸好這時血族族長也趕了過來,詢問了一些事情。
卿九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說自己是冷逸派來照顧阿白的,至於他喚她娘子,她並沒有多過解釋,而血族族長是見過那幅畫的,雖然有疑惑,可還是憋住了沒說。
想到冷逸的身份,而那幅畫裡,阿白截然不同的面貌……
讓他也不敢貿然做出什麼舉動。
在竹樓旁替卿九重新找了一個住所,卻被她拒絕了:「我住冷公子的房間就行,他現在不是有事不在?」
「啊?」血族族長愣了一下,「哦,只要姑娘不介意就行。」
「……娘子?」
阿白聽到她要住在別人的房間裡,忍不住偷偷拉住了她的衣袖,為什麼要住到別人那裡啦?和阿白住在一起不好麼?
可在看到卿九掃過來的警告目光時,立刻鬆開了手。
巴巴地看著卿九隨著血族族長派去的人遠離,也緊跟了上去。
很快,這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阿蘇依一個人低著頭靜立在那裡。
——桀桀桀,他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你呢?
耳邊,一聲尖銳的聲音劃破耳膜,阿蘇依的臉色更難看了。
「閉嘴!」
——惱羞成怒了麼?桀桀桀,遵從自己的心吧,哧溜兒,有沒有覺得,那女子的心好美味的樣子,去嘗嘗吧?去嘗嘗吧?
「……」
——本巫師可以幫你把她的臉皮做成面具,想不想變成她的模樣?
聲音繼續蠱惑著。
詭異的聲音低了下來,縈繞在耳邊,突然像是一道魔咒蠱惑住了阿蘇依的心神。
她擰著眉瞪著卿九離開的方向,死死盯著,眼底的怨恨越來越濃。
喃喃一聲:「變成……她的模樣?」
那樣的話,阿白就會只看得到她一人嗎?
——只要你想,本巫師可以實現你一切的願望。
低低的聲音,像是引著通往地獄的手,一點點把她拉入無窮盡的深淵。
她只要阿白能看得到她就行,只要這樣就行……
……
夜涼如水。
卿九靜靜地躺在床上,卻了無睡意。
好不容易把阿白趕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一手枕著頭,一手拿著聚魂珠,珠身上縈繞的紅光在燭光下更顯得琉璃透徹。
冷逸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只要知道鳳淵當時在兩人施行的安魂咒,她就能借助聚魂珠重聚霄祈的三魄了。
他能找得到鳳淵嗎?
燭火霹靂啪啦爆破了一聲,燭火向上躥了躥。
而在房間外,一雙眸子無聲無息地看著床榻上的卿九,在看到她手裡的珠子時,眼底遽然閃過一道錯愕,隨即竟是無盡的狂喜與難以置信。
綠光幽幽,深邃駭人。
嘴裡不自覺地發出「桀桀桀」的聲響。
「誰!」
卿九眸仁一擰,警惕地收起珠子,蹙然看向門外。
房門被打開,冷風灌入。
卿九看著門口站著的女子,微微一愣,坐起身:「是你。」
阿蘇依的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她朝卿九笑笑,竟是格外的禮貌:「打擾卿姑娘了,只是阿蘇依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所以想找姑娘問清楚。」
「哦?」
卿九挑眉,本想拒絕,可想到阿蘇依畢竟是這裡唯一真心待阿白的人,頜首:「請進。」
阿蘇依臉上很溫順,走進來,關上了門。
卿九下了床,走到桌旁,替她倒了一杯茶水,「不知道蘇蘇姑娘有什麼要問我的?」
阿蘇依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阿白說姑娘是他的娘子,這到底是不是?」
「不是。」卿九簡單明瞭地回答。
「嗯?」
阿蘇依一愣,「可當初阿白給我們看了一幅畫,畫裡的女子和阿白都是一身喜服,而且旁邊還題著八個字,上面寫著:吾妻摯愛,一生無悔。那上面的女子,可是卿姑娘?」
卿九沉默了下來。
想到最後一日霄祈身上的紅袍,唇抿著,那八個字像是一隻手握住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早已狠不下心來,可有些事情,不是她當做不知道,它就從未發生過。比如,她現在……是西泠月的妻子。
「畫中人的確是我,只是……」
她緩緩閉上眼,歎息一聲:「我並不是他的娘子。」
「……嗯?」
「我有夫君,他……不是阿白。」她覺得對不起西泠月,從一開始雖然她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只是借了他的名,想要報復霄祈。
他無所謂,甚至從未要求過她什麼,可她還是覺得欠了他。
更甚,兜兜轉轉,她竟是又轉了回來。
可至少在解除兩人之間的關係之前,她不會讓他的名譽受損。
這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
即使,這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絲毫挽回不了什麼。
阿蘇依一怔,根本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可……可為什麼阿白會喚她娘子?
可不管怎麼樣,她這樣的回答讓她剛剛暴躁起來的心瞬間安撫了下來。
只是在卿九的話剛落下不久,房間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悶的,很輕,可在這靜謐的夜色裡,顯得格外刺耳。
卿九眉頭一擰,走出去,拉開了門。
可在看到門口呆若木雞的人時,怔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