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聽到腳步聲，猛地抬起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痛苦地扭動，蛇身上的鱗片繼續褪落。
她看著自己漸漸成型的雙腿，稚嫩細白，週身還泛著紅光，在琉璃燈下讓人有種恍若夢境的純粹。
冷逸也被腳步聲驚醒，在寢宮的門被打開的瞬間，他綠眸的眸仁落在眼前半人半蛇的卿九身上，心裡莫名湧上一股異樣，突然就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她這個模樣。
動作迅速地脫下身上的墨袍，整個蓋在了卿九的身上。
四週一片漆黑，卿九幾乎能聽到自己壓抑的喘息聲，看不到，感官更加清晰。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從蛇身上幻化成的雙腿雙手，蛇臉上的鱗片褪盡之後……
難以忍受地疼痛徹底襲來，疼得彷彿全身的骨頭被重新打碎重造一般，她忍不住「啊」了一聲。
饒是冷逸見慣了生死，也被這一聲怔住，他低著頭，懷裡墨袍包裹住的小東西竟是變大了數倍，從他這個方向看去，竟像是個小孩的大小。
而隨著這一聲，寢宮的門猛地被推開。
霄祈上一刻還輕柔的俊臉，在聽到那一聲後，赫然變了。
他擰著眉看著寢殿裡的一切，掃視一圈，最後停在空蕩蕩的窩裡，他臉一白，「蛇蛇呢？」
「蛇蛇？」
冷逸的臉被面具遮住，擋住了他臉上的瞬息萬變。
恢復自然之後，抱緊了懷裡耗盡了力氣的小東西，綠眸一瞇，竟是笑了，「什麼蛇蛇？你說火兒嗎？她出去溜躂了。你也知道，我養的蛇自然性子隨我，從不按常理出牌。」
霄祈顯然不信，走進寢殿，四處走動，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在靜默的宮殿裡極為清晰。
最終，他的目光陰沉地落在冷逸的懷裡。
「這是什麼？」
「哦，沒什麼。」冷逸放在墨袍下的手一緊，依然不動聲色。
「你以為朕會相信？打開它。」
霄祈走近，在離冷逸三尺處停了下來，視線危險地落在他手中的墨袍上。
冷逸薄唇一抿，臉上的笑褪去，陰森莫名，「我如果不打開呢？」
「那朕不介意親自動手。」
霄祈臉上的表情更加陰冷，不知為何，他心裡突然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遠離他，讓他再也找不回。
冷逸瞇起了眼，「是嗎？上一次沒打痛快，再打也一次又何妨？」
「……」
霄祈握緊雙手，咯吱作響。
週身陰冷的氣息遍佈全身，發出逼人的氣勢。
就在兩人誰也不讓誰的時候，墨袍下卻是伸出了一隻手。
小小的一截，卻白得恍若晶瑩剔透的玉。
兩人都愣住了。
看著那小手扒著墨袍，努力地探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雙黑漆漆的杏仁般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裡面清澈透明，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摸，捏一捏她肉呼呼的小臉。
小孩看到霄祈，突然「咯咯咯」地笑出聲，聲音清脆悅耳，銀鈴一般。
霄祈看著她黑漆漆的眸仁，不知為何，心莫名就軟了。
忍不住怔怔伸出雙手，就要上前抱住她。
卻看到她大眼一轉，落到了同樣僵硬著身體的冷逸身上，看著他瞪著綠眸的滑稽模樣，伸出軟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向下一拽，小鼻子一皺一皺的，「逸逸，餓，餓餓……」
霄祈在一旁看著她握住冷逸的衣服，那小手就像是握住了他的心。
猛地一抽。
他忍住放柔聲音道：「朕這裡有吃的……」
說出口，他才愣了一下，卻在看到小孩那巴巴探過來的小臉時，立刻朝身後傻了眼的朱池道：「還不快把膳盒拿過來。」
「哦哦，是，皇上！」
朱池僵硬著身體同步同腳地走了過去，放下膳盒，拿出桃仁山雞丁，怪味雞條，炒珍珠雞，首烏雞丁，還有幾碟精緻的點心，一一擺好。
食物還熱著，冒著熱氣，香味立刻瀰漫了整個寢殿。
小孩鼻翼翕動，眼睛亮晶晶地瞅著那些東西，回頭又看了看冷逸，探著白乎乎的小手就要去夠。
霄祈看著她粉nen嫩的小臉，那亮晶晶的小模樣突然讓他有種熟悉感，心軟的不可思議，動作先於大腦反應過來，竟是直接端起了一盤炒珍珠雞遞到了她的面前。
小孩也不客氣，直接用手抓了，塞到了嘴裡，吃得滿嘴是油。
一邊伸著另一隻胖乎乎的小手還要探著小身子去夠。
整個白得晃眼的背完全暴露在了冷逸的眼底。
他綠眸突然就瞪大了，表情奇怪的難以言喻，慢慢轉開了頭，耳朵尖竟是紅了。
雙手一緊，就把她的背貼在了胸口的位置，這樣一來，小孩就夠不到了，回頭，睜著大眼看冷逸，「逸逸真壞！」
聽著這稚嫩的一把小聲音，冷逸身體一顫，耳朵尖就更紅了。
一旁的霄祈看著他抱著小孩的樣子，眉頭深深攏起，不知為何，心裡極不舒服。
探出手，視線性地問小孩：「朕……朕來抱你好不好？」
「……」
小孩聽到聲音，歪了頭，黑漆漆的眸仁不解地看著他。
霄祈面色一紅，很不習慣跟小孩子接觸，可莫名想要親近這個孩子，甚至忘了這個孩子出現的太過莫名，「朕想餵你吃東西。」她貪吃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像極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想親近她吧？
這樣想通了，霄祈臉上更加輕柔，再走近幾步，墨黑的瞳仁極為溫和，「……吃吧。」
小孩轉著小腦袋看了看神情依然奇怪的冷逸，又看了看霄祈，才歡快地抓起了東西繼續吃。
而身後，朱池詫異地看著這一幕，尤其是霄祈的溫柔更是讓他錯愕。
這樣的皇上，他多久沒見到了？
只是……
他看著這寢殿裡突然多出來的小孩，看著她粉雕玉琢的小臉，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低呼一聲，快速湊近霄祈的耳邊，道：「皇上，這孩子好像是……好像是卿將軍家的。」
「卿家的？」
霄祈端著白釉暗紋底盤子的手一僵，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