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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慘痛記憶(一) 文 / 安迪可可

    王老闆一凜,額上立時滲出汗來,他有些訕訕地笑道:「少帥英明!這個、這個的確是,剛剛黎師長也說了,這鐵礦和軍械廠是大生意,這投入大,回本時間長,而我們這些都是小買賣,這資金在自己家生意上周轉都是將將夠用的,若是全投進了這門生意裡去,我們耗不起啊!」懶

    潘啟文將手上的紙煙抽出來,舉到鼻子邊嗅了嗅,神色莫名地笑了笑,歎口氣道:「本來這美國的華夏銀行要全額貸款給我們,我特意留出兩成的股份,來回報各位士紳,原想著,各位這些年對我們潘家軍支持不少,有錢賺的生意沒理由不想到大家,既然大家不願意,我也就沒辦法了,我言盡於此,若是各位不願意,我絕不勉強!」

    那些個士紳原是被潘家軍盤剝糧餉慣怕了的,這次也只道是這潘家又出個什麼名頭來要錢,只怕這錢投了是有去無回,現在一聽說有銀行出大頭,不由都又心動起來,可心中卻也禁不住打鼓,他們紛紛再次看向王老闆,那王老闆環視了一眼下邊的人,只好笑著說道:「少帥,不如再給我們時間考慮考慮?」

    潘啟文點點頭,體諒地道:「嗯,這生意嘛,誰也不敢保證是賺是賠,是要好好想清楚!今天其實也就是給各位放個風,並不要大家現在就決定!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月時間,到下個月,那個美國人傑森那邊的設備回了來,若是你們還沒消息,那我就不預你們那份了,反正一共就兩成股份,也未必人人都能有,先到先得,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蟲

    等那些士紳離開後,黎昕笑道:「你最後那一句『先到先得』,你看他們個個也不打著眼神互相商量了,只怕心裡都打著小算盤呢,沒準兒明兒個就一個個悄悄來送錢了!」

    潘啟文眉頭緊蹙,有些心神不定地看向廳外。

    黎昕知道他在看什麼,可是,那個人,真的就會來麼?

    黎昕隨著潘啟文的視線,看了看外面空空的迴廊,回到現實中,又歎口氣道:「這些個士紳即便都拿錢出來,也是杯水車薪啊!只怕連傑森那邊的設備都買不回來!唉,不知是不是我們潘家軍以前信譽實在不怎麼好,省城的兩家外國人銀行不敢貸款給我們,我們派去廣州和上海找各大銀行的人也都沒回來,這鐵礦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開起來啊!」

    潘啟文並未答話,他耳邊響起心底那個女子擲地有聲的話語:「你們的軍餉從哪來?軍火裝備從哪來?這無源之水如何能長流?靠盤剝百姓、拉攏要脅士紳、還是靠洋人捐助?」

    他禁不住唇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來,呵呵,這算不算盤剝百姓、拉攏要脅士紳?這麼長時間了,他統率下的這一方土地卻沒有任何長進,跟舊的軍閥有何區別?他想要建立的國家體系寸步難行,便連這一個小小的鐵礦資金都解決不了,她,更要看不起他了吧!

    夕陽的餘暉斜斜地照在廳外迴廊上,當那一抹披著霞光款款而來的瘦削身影,終於進入潘啟文的眼簾時,他的呼吸不由一窒,眼光不由自主地緊緊追隨著那穿過迴廊,向後院而去的女人,胸口重重地起伏著,半年來的種種瞬間一幕幕湧上心頭,那一種如遭凌遲的疼痛鋪天蓋地地襲來。

    那一天,她用那麼決絕而慘烈的方式懲罰他,她小腹上那一片血紅,令他眼中的狠戾被滿滿的驚恐所代替,他一把抱住向後倒去的她,大吼了一聲:「蘊儀!」便再說不出話來,回答他的卻是她臉上那詭異的笑容,慘淡中似譏諷,又似解脫。

    他顫著手,摸上了那刀柄,卻聽身後的古天舒急急地叫道:「潘天一,你不能胡亂拔刀!我手下的人都會急救,我們身上都有外傷和止血藥,你隨便指一個人來先為她拔刀、止血!」

    急馳的馬車上,他渾身顫抖著,死命地抱著已拔了刀,止住小腹上的血卻昏迷過去的她,紅著眼,喃喃地叫道:「蘊儀,你夠狠!我輸了!你不要死,只要你醒來,我就告訴你,我沒有殺方宗堯,我也沒有抓他!」

    當華大夫神色黯然地告訴他:「對不起,少爺,孩子是保不住了!」時,他踉蹌兩步,勉強穩住身形,卻覺一股腥甜上湧,鼻端一嗆,一口鮮血就那樣噴將出來!

    他顧不得擦拭唇邊那抹殘紅,一步跨到床前,一把揪起昏迷中的她,死命地搖晃著她,恨恨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你!是你!是你一直不想要他,是你這個狠心的娘!」充滿恨意的語氣中,更多的卻是一種恐慌和迫不急待的辯解。

    突然他又慘然地笑起來,一把將她緊緊箍在懷中,一隻手掐上了她的脖子,滿是恨意的眼中散亂著狂野的光芒,咬牙切齒地叫道:「你到底有多恨我呢?嗯?要用我們孩子的命來懲罰我!那就不是你的孩子麼?還是,你根本就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當他看到昏迷中的她,一張小臉蒼白如紙,毫無一絲生氣地靜靜地躺在那裡是,他一下子委頓在地,喃喃地分辯道:「我沒有想過不要他,我沒有想過!你不能怪我的,不能怪我的!」

    然而,她根本聽不進看不到他,她足足昏迷了三天,這三天裡,他滿腔的恨意,早已化成難以遏制的恐慌。他不眠不休地守著她,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喃喃低語,企圖喚醒她。

    「蘊儀,你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不再計較你算計我,不再計較你讓我失去了我們的孩子,我們重新開始好

    不好?」

    「蘊儀,方宗堯沒有死,我查過了,他是被丁長和抓去了,只要你醒來,我就派人去救他,好不好?」

    「蘊儀,你就不擔心蘊傑麼?他哭你哭得眼睛都腫了。」

    第四天,她終於醒來,卻不說不動,一雙眼空洞地盯著上方,半晌,她的手放上了自己的小腹,眼角滲出一滴晶瑩的淚來。他大慟,撲上去,卻啞著嗓音,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獨自默默地來到牢中,對古天舒說道:「方宗堯是被我們的叛軍丁長和抓去的,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他還活著。你走吧!」

    古天舒卻死死地盯著他:「葉小姐呢?她怎麼樣了?」

    他死死地攥緊了拳頭,胸口劇烈起伏著,冷冷地道:「她死了!你叫方宗堯不要再惦記著她!」

    古天舒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冷笑一聲道:「潘天一,那天晚上,葉小姐去找我,是為了告訴我,她要推翻原來的逃走計劃,不需要我救她,只需要暗中跟著你們,若你真心帶她離開,我們就不會動手!」

    潘啟文渾身一震,他一把揪住有古天舒的衣領,面目猙獰地叫道:「你說什麼?」

    古天舒冷冷地道::「那天直到跟著你上路,她都根本不知道宗堯失蹤的事,是我存了私心,利用了她來脅持你,你卻口口聲聲說她是為了宗堯!還以她肚子裡的孩子相逼!」

    說到這裡,古天舒突然一把揮開潘啟文揪著自己領口的手,厲聲道:「是你害死了她和你們的孩子!」

    潘啟文猛地一仰頭,發出一聲淒厲的吼聲:「不是我!不是我!」

    他一轉身,瘋一般跑出了牢房,直奔向她的床前,然而,當他遠遠看到她那冷漠的身影,他卻突然停滯了腳步,再不敢上前,雖然看不清,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那充滿恨意的目光,他的心,突然便痛得失去了知覺,竟再不敢上前,逃也似地轉身離開。

    直到深夜,喝得酩酊大醉的他,再一次踉蹌著來到她的床前,癡癡地看著她,卻在她一個冰冷的眼神中,再次落荒而逃。

    第二天,當小清急急地告訴他,葉蘊儀自醒來便不吃、不喝、也不說話時,他端著一碗粥,來到她的床前,靜靜地看著她,淡淡地道:「從現在開始,你吃多少我就讓人給蘊傑吃多少,你不說話,我就讓人把蘊傑的嘴塞起來,也不許說話!你不起床、出門,我就讓人將蘊傑也關在房內,不許他出來!」

    說完,他舀起一勺粥,涼了涼,輕輕地遞到她嘴邊,他看著她的唇抖得不成樣子地張開,緩緩地將粥吸到嘴裡,艱難地吞嚥,他的心便在深深的絕望中,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他的手竟也跟著抖起來。

    他知道,他與她之間,隔著她父母的死,蘊傑的病、方宗堯的傷,現在,還加上了他們孩子的一條命!

    當他從古天舒口中得知,她真的曾想過抹掉過去的一切,跟他走時,他恨不能殺了自己!

    他突然就明白了她挺身迎上匕首時的那份絕望,一如他將那匕首頂上她肚子時的瘋狂!

    她再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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