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爹娘,潘啟文心中猶如一塊大石落了地,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他看向廳外天井中那幾株在暮靄中若隱若現的桃樹,唇角略往上一勾,泛起一個得意的笑來。
取消與黛兒的婚事,並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他清楚知道,他要暫時隱瞞自己的身份,最大的障礙便在自家爹娘,只要爹娘肯配合,其他的人和事,他自有辦法處理好。
所以他選擇了開門見山,將一切攤開來講。
如果今天只是他那囂張跋扈的爹一個人來,他還真沒把握能說服他配合自己,僅自己對蘊儀隱瞞身份這一條,便少不得要挨幾下煙桿子。可是,娘親來了,他清楚知道自己母親的軟肋,只一個"死"字,便足夠嚇住她。
他再對父親曉之以利,主動提出父親早就希望他去的省城,又告訴父親,蘊儀可以協助他解決父親一直以來最為頭疼的軍需以及與洋人打交道的問題,讓潘燁霖興奮之下便答應下來。
只要爹娘肯配合,那便不用擔心他的身份穿幫,而母親的話更是如醍醐灌頂,令他那焦慮不安的心一下子清明起來。
想到這裡,潘啟文眼角那向上翹起的紋路更深了,他的眼睛微瞇:只要她懷了孕?
他突然一迭連聲地叫起來:"文四、文四!"
門外一個聲音怯怯地響起:"少爺,文管家在後院兒呢,要叫他嗎?"
潘啟文這才想起文四被自己派了在後院看著,他自嘲地搖搖頭,溫聲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他往廳外走去,突然收回正跨過門檻的腳,叫道:"來個人,去大宅中,將我書房裡的那個豬八戒面具拿過來,跑一趟,要快些!"
潘啟文剛走到樓下,便聽到樓上傳來一陣鋼琴的試音聲,他不由看看手中的面具,微微一笑,這文四辦事倒快,也許這面具還用不著了呢。
他輕快地拾級而上,然而,剛上了兩級樓梯,便聽到一陣重重的、沉沉的"梆、梆、梆、梆!"的琴鍵敲擊聲---那是《命運》的前奏,那悲愴而沉重的節奏,生生地敲在了潘啟文的心上,令他不由一顫!
潘啟文靠在臥室門外的木欄上,靜靜的聽著那如暴風驟雨般的旋律,心裡如針扎般,細細密密地疼!
他的蘊儀,他那從來快樂單純的蘊儀,曾經苦笑著對他說道:"老師總說,《命運》這首曲子,不是我們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女生能彈得出來其中真味的。"
那時,他的岳父卻在一旁正色道:"我寧可你一輩子都彈不出其中的悲愴來!"
而如今,她父母雙亡,幼弟遠在千里之外,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他,卻滿嘴謊言!在她受了驚嚇之後,還為一點小事便對她拍桌子、凶巴巴地吼她!
那麼,她是體會到命運的不堪了麼?
她對他也失望了麼?
一曲終了,潘啟文閉上眼,一直等到空氣中那最後一絲憂傷沉悶都散了開去,才深深地吸口氣,將那個笑瞇瞇的豬八戒面具戴到臉上,推門進去。
----------
多謝大家的咖啡和留言,還有鮮花和紅包,有空常來坐坐,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