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在這裡?」
車馬當中,坐在慕容皎月身邊的尹君月挑起一角車簾,詫異低語。
「誰?」慕容皎月奇怪的探頭過去,卻在看到窗外正對著的一人時,全身像是掉進寒冬臘月的冰洞裡,渾然冰冷媲。
那個人,是那個人…丫…
明亮的日頭下,那張她恨到骨子裡去的面孔此時正邪肆的笑著,一如他在她身上肆虐時的張狂得意。
他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市集上。
他究竟是誰?
「……那個藍眸的男子,是游族的飛可汗。」坐在她身旁的尹君月不曾察覺到她的一樣,目光只盯著那個人,眉宇間閃過些許深凝。
游族……可汗?
慕容皎月不自主的覆上冰冷的胸口,嘴角顫顫的扯了扯,「……聽說飛可汗是游族準可汗的長子……」
「嗯,不錯!」尹君月點頭,隨後看了慕容皎月一眼,很是寵溺的刮了下她的鼻頭,「你倒是聰明……」
本還想說些什麼,可指端碰觸到慕容皎月冰涼的鼻尖,抬手攬她入懷,本應該溫暖的身子卻一如鼻頭的冰冷,
「皎月,你怎麼了?」尹君月低眉看著她,關切的眼眸中一閃異樣,
「沒,沒事!」慕容皎月搖頭。
此時,車簾已經放了下來,可那張幾度夢中回首的面孔仍讓她渾然顫抖。
尹君月抿唇,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已經出來有些時候了,不如早些回去?」
「好!」慕容皎月點頭,卻不知道自己此時的面孔已然蒼白。
……
……
五皇子府。
書房中裊裊檀香。
尹君月低眉摩挲著腰間的玉珮,眉眼間早已經是一片陰沉。
那個飛可汗……
若非是他急於想要太子和慕容相交惡,那日裡察覺到異樣之餘,他又怎麼會讓那個東西得逞?
若是皎月嫁他之時,那慕容相便言明立場的話,他又怎麼會讓她懷不上自己的孩子?若是她有了他的骨肉,或許便不會解酒澆愁。被那個太子尋得了機會……
說起來,皎月她……也實在無辜。
只是若非皎月受辱,慕容禪又怎麼可能及時從太子那邊抽身,並倒戈在他這一邊!
因為那三個月之前的案子……就足已讓他這個皇子的身份不名一值,更不要說此時他確是有把握把那個太子徹底扳倒。
若是數年前,他定會為自己的所為而不齒。只是如今——即便不為了那把龍椅,只為了他的母妃,秋月,他便不得不狠心使然。
即便不得不犧牲……慕容皎月,更還有更多的人。
「竹子!」
他喟然低呼。
竹子從門外躬身進來,「殿下?」
「盯著正妃。」
「是!」
竹子應聲。退出時關緊了房門。
他往外走了幾步,又不由回頭看了眼依舊緊閉著的房間,默默歎了口氣。
便是連他都知道男人都不能忍受的,主子此時都在忍受,而每次看著主子對著正妃溫和笑容,纏綿繾綣的時候,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
主子可憐,正妃……也是可憐……
只希望主子早日登上那個位置,也便早日輕鬆了吧!
……
……
慕容府。
「父親,我要你殺了他,殺了他!」
慕容皎月站在慕容相的面前,美麗的面上早已經是淚濕過後的猙獰。
慕容相看著自己的女兒,何嘗不知道女兒心中的憤怒,只是——
「皎月,他是游族的可汗!」
「可汗?可汗又怎麼樣!」慕容皎月只覺得面頰上的淚水再度傾瀉而出,「可汗就可以隨便的欺凌女子嗎?可汗就可以視若皇子的正妃為所欲為嗎?父親,你不要說我不知道那一夜是太子的蓄謀,更不要說父親你根本不知道是誰侮辱了你的女兒!」
「皎月——」慕容相心如刀絞,把慕容皎月拉入懷中。
慕容皎月撲到自己的父親懷裡,嗚嗚哭訴。「父親,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每夜裡君月對我百般寵愛,而我卻根本不敢面對他。他視我如珍寶,而我的身子早已經污濁不堪,就連腹中的這個孩子……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什麼謀逆,什麼勾結外賊。不管是什麼罪名,我都不要那個太子好過——即便是父親殺不了那個人,我也不要太子好好的……父親,求您,求您幫幫我——」
慕容皎月的哭泣一聲聲打在慕容相的胸口上,最終,慕容相也不得不歎息。
「好,我去和五皇子商量一下。你就先在府裡修養幾天!」
……
……
半個時辰之後,慕容相啟程去了五皇子府。
半日後,慕容相回來。
慕容皎月幾乎是飛奔著出了自己的屋子。
但見明亮的陽光下,父親衝著微微頜首。
便在這一刻,慕容皎月眼中的淚水再度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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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七日。
慕容皎月借口養胎住到了慕容府。
這七日,父親幾乎是分身乏術。君月只不過才來看過她一次。
那一次,君月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緊緊的抱著她,良久,在離開的時候對她許下了讓她激動的幾乎再度痛哭的言語。
——他說,「皎月,若是他日我登上位極,我便許你主位,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永不廢黜!」
他並沒有明言,可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所說的那個「主位」到底是什麼!
她一手摀住胸口,一手托著自己那已經隆現出來的肚子,淚水再度滑下。
此時此刻,他能對她許出這樣的諾言來,那便是讓她此刻為他死去了,也心甘情願!
……
……
第十日。
慕容皎月和往常一樣起身。
只是當她看到外面在風中搖曳的花朵,便覺得今日裡和往日不同。
她也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麼,只覺得往日明媚的花朵此時在眼前好似綻放出鮮血的紅顏。
當日頭移到中午。她便更覺得有些頭暈。
甚至心口的某一處隱隱作痛。
連著這忐忑不安的心緒,她熬到了日頭西落。
終於忍不住,她站在自己往日住著的繡樓上,看著遠處那被夕陽染成金黃色的天際。聊以松心,卻只覺得更是心慌了。
她記得父親在離開的時候對她講,要她好好的歇著,說今兒很快就會回來。
她也還記得父親的神情和往日裡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怎麼今日她就覺得度日如年呢?
她正想著,隔著一道圍牆,一個人影匆匆的往她的院子裡走來。
她知道那個人是府中的管家,平日裡總是淡然自若的神情,而今日卻明顯有些怪異……雖是欣喜,可神情又有些不對。
只是不等她發問,管家就已經站到了她的繡樓下,抬頭仰望著她,「小姐,老爺說事情已經辦好了!」
「真的嗎?」
慕容皎月欣喜若狂,幾乎是在身後桃紅的驚呼下奔出了繡樓。而後急速的往外走去,口中只吩咐著,「備車馬!」
……
……
疾馳的車子往五皇子府上走去。
一路上見到不少裝甲齊備的軍士,街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
從管家的口中,慕容皎月終於得知了她這一整日心緒不寧的原因。
早朝的時候,父親有意無意的洩露了已經知道游族的某位大人物來到京城的事情,並言明絕不會讓那個人輕易離開。
太子驚慌,在父親和君月早已經置放進去的探子的巧言下,決定把原本定在三日後太子府中的宴請改到今日,眾位大臣自是要偕同家人赴宴,包括慕容相和五皇子。
在宴上,太子設計在酒中下迷,藥,趁百官被迷暈之際,設計蒙面人出場,刺死五皇子還有對自己不利之人。
卻不想,迷,藥被換成了慢性毒藥,而當蒙面人出場之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有一批人出現,千鈞一髮之際救助了百官還有五皇子。皇帝聞訊率御林軍前來,更在混亂中揭發了太子的陰謀……
這一切說來,管家不過只是寥寥數句,慕容皎月卻聽著心跳如雷。
難怪今日整日的心神不寧,竟是發生了這樣大事情。
便是如父親所說——「事情真的已經辦好了」。
此時此刻,想必太子已經被困之,可在那樣的刀光劍影之下,君月他……她沒辦法忘記幾個月前她親眼看到的君月身上的鮮紅。她更沒辦法想像今日君月他是不是又——
「君月他如何了?」
「……回小姐,殿下沒事,只是側妃恐怕……」管家的話有些吞吐。
側妃?
慕容皎月面色一變,「是誰?」
「原宮中的宮女,煙霞!」
……
……
當慕容皎月走到房門外,隔著窗子看到裡面的情形時,眼眶不禁通紅。
只見那個煙霞的房間裡,所有的侍婢都到了門外,床前只有君月一個人的身影。
恍惚的,好像回到了那日裡她站在門外看到君月受傷的時候,那時,床前也只有煙霞獨自照顧的身影。
似乎,在這一刻,任何人也插不進去絲毫。
煙霞的身上是讓她眼暈的鮮紅,便是連早已經鼓脹的腹部也都滿是鮮血。整間屋子全是讓人顫抖的血腥氣息。
她面色蒼白之餘,只盯著床前的男人,嘴角微微顫抖,像是說著什麼。
而君月一貫俊逸淡笑的面孔此時也含上了悲哀痛徹。
慕容皎月咬著唇,使勁的想要聽清楚煙霞說的是什麼,最後只好似聽到了那樣幾個模糊的字眼,
「……死,而,無,憾……」
而就在她的腦袋裡沒有徹底的消化這句話,便只看到煙霞的稍稍抬起的手臂猛然一垂——
床前的男人面色霍得蒼白,而她也險些摔倒在地。
煙霞她,她……
管家說了,是煙霞擋在了君月的面前,是煙霞為君月擋下了那致命一劍。
只是若說煙霞是為了君月而死,更不如說,煙霞是因為她而離開……若非是她借病去了慕容府,那陪著君月去赴這場鴻門宴的,正應該是她這個正妃。而不是煙霞這個明明是君月所愛的女子。
慕容皎月茫然無神的站在門外,眼睜睜的看著君月的身影從煙霞的床頭離開,轉身,緩緩走向門外……便是看到了她也視若無睹,擦肩而過。
身側混著血腥的桃香離去,慕容皎月一個踉蹌,身旁的桃紅忙扶住了她。
慕容皎月死死的咬著唇,壓下自己心頭幾乎撕裂般的劇痛。
她是恨不得煙霞去死,可卻不曾想過用這樣的方法讓煙霞離開,今日,她報了仇,君月也離那個位置更近了一大步,只是唯恐從今之後,君月是恨透了她。
——只因為她害死了君月所愛的那個女子。
良久,
慕容皎月慢慢站直了身子,她的目光變得堅毅,她的身形也越發沉穩,
她摀住自己的腰腹,轉頭看向屋子裡那些忙碌的人影。
嘴角不著痕跡的勾出一抹弧度,眼中霎時閃過流光。
不管如何,煙霞已經不在了,那君月從此就是她慕容皎月一個人的,日後不管君月是太子也罷,還是說最後登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他的眼中便只有她一人。也必須只有她一人!
……
……
遠處的庭院,尹君月漠然的立在那一池碧水之外。
他的面龐依舊俊美,他的神情依舊淡然。只是眉宇間已然多了些許浮雲。
煙霞,煙霞……
他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忘記煙霞擋在他身前的那一幕,又或者日後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擋在他的面前——
只可惜,到最後,他也只能辜負了煙霞的那片癡情。
因為身為皇家人,不可能有放置一切而不理會的真情。
又或者當他最後足以保護母妃,秋月之後,他才有可能真的會喜歡上什麼人吧!
或許……
也只能是或許……
——猶記歌裡繁華夢裡煙花,我說:一生一世終不悔。
親們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別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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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忍無可忍,半真半假的對那個異國「帥鍋」重申,
「你不要再對著我笑,對我這麼好了,不然我會喜歡上你的!」
那個「帥鍋」卻是勾魂一笑,「那就喜歡吧——」
「……」她無語,決定先撲倒再說。
——希望還能繼續看到親們的腳印